那个晚上,月色溶溶,春雨一样洒在海面,波顶偶有丁点粼粼亮闪,也许是一只赏完景准备潜下宵夜的巨龟龟背。
又冷又淡的光带着一丝金色的温柔,他们所在的一侧是莽莽苍山雨林,环抱面前一弯宁静月海。
他努力地和一堆热带潮湿的细叶榕枝奋斗,青烟时断时续总蹭不成一把怒火,早已长成高大的背影,宽宽地被清光晒出地上一片阴影,虽然小心踩在草缝里,还是遮挡了脚边几丛含羞草的舒展空间。
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理解这种固执行径,行过黑山白水,无论奔逃或追击,每晚他必要升起一堆篝火,他说,火光很美,映在她脸上明明暗暗更是不可方物。当然这句话是她自己理解的,毕竟他不说话。
别忙了,过来坐着。
给他反覆折腾,橘色的热度好不容易从丧尽水分的枝条里开始蔓延,火起了。
回过头,那张脸上依旧是和当初相似的得意和单纯,虽然今晨他才斩杀了一队背后披着圣光的兵将,天人是杀不了的,只能囚禁。
但他不同,他能杀。
当初越过边界不久,他随即在某一个寒夜出现,毫不犹豫地斩灭追兵,用一把粗糙的黑刀,她震于他身上这种无名能量的磅礴危险,一方面却也拿他无法,九幽之境与黄泉接壤,现下阴曹地府必定已是风声鹤唳,总不可能再次越界把他塞回去。
她是被流放的囚犯,虽然为了面子摆出只是观光的神态,他却是那荒寂之地的原住民。
金刚叶在手,她轻松越过边界,猜想手里的黑龙会是一个强而有力的筹码,小龙浑身死气,无坚不摧的真龙肉身明显被人费尽心思祭炼过,保护着他那一抹脆弱精魂,然而九幽之地终究特殊,再不回黄泉,这魂不知会消散在何方。
没想到这份幸运远超预期,上三殿阎王亲自出面,幽微而隐密地表达,天界的事这里懒得管,谢她送回小黑龙,其余的,黄泉地府什么也没看见。
结果,人家这番好心全给面前这家伙给坏了。
放走她和放出一个无人见过,从未录在任何仙家典籍里的大魔王不是一回事。
奇异的能量波动在不久后引起注意,不在他,而是由毁坏的边界防御开始蔓延,黄泉地府首当其冲,同时间还有人界。
纸包不住火,阿修罗与不知名九幽恐怖生灵出逃的消息曝光,在他又杀了几波追兵后,这呆愣的家伙魔王之名确立,形象比向来走暗黑路线的阎王还惊悚,毕竟阎王也是杀不了天人的。
当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被称为大魔王这种事情,知道了估计也不大理解,他可是连含羞草都不想踩。
扯起嘴,八颗白牙,衬得天上第二行星都黯然失色,她无语瞪了一眼,递过小串还连在枝上的红色树果,半透明的果肉肥嫩酸甜,中间一颗黑褐色籽心给他箭簇一样激射出崖,不知会砸到海里哪条倒霉的鱼。
他对海情有独钟,九幽之境虽广衾,却没有真正大面积的水域,还是这种看不见边际的洋。
两人在人界游荡(逃亡),他总顺着潮湿咸风走,从苍白湛蓝的冰海,到此时浓密潮热的暖水。
他坐了过来,挨着她,健壮的手臂自然而然贴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距离从明暗火焰的两侧变成一侧,若由高处俯视,被拉出的影子足像两根合并的烛心,摇摇晃晃。
大约是有次,他愤怒地斩掉那群背上长着白色羽翅的家伙,将受伤的她背着跑了几个日夜,
此后,他就只习惯这样的距离了。
她觉得他很可怜,却从没觉得自己可恶,遇上了自己且一步一步进退维谷,一点也不知道此时他的麻烦远比自己大得多,她顶多是逃犯,而他已是杀神犯。
如今三界的视线全在他身上,原来那没人理会的荒凉死寂地界竟有这样可怕生灵横空出世,带着神秘能量摧枯拉朽破坏世间法则,无人辖制。
她常常不解,若真有创世神,祂为何要造阿修罗一族?
赋予他们足以任意妄为的惊人美貌和异能,却不给福德。她在这中间看出了恶意,像是为了让世界不那样无趣随手为之的创造。任他们游走各界翻风搅雨,终是没有福份享受,因为男男女女都没生一副符合规则的好心肠。虽然她认为自己已经是很正派的了,正派的,真没有主动利用他。
靠近边界之前,她心软过叫他走,是他自己不知好歹追过来。
火烤得有些燥,但她累了,阖眼躺下,他没动弹,认真地让自己大腿扮演枕的角色。
虫鸣震天,头顶这几颗水青冈上不知住了多少东西,全在放声大唱,意识摇摇晃晃,像海面上一艘小船,荡进迷离。
眼前的海湾震动起来,虚虚实实,像一帧帧幻影在跳舞,天火与海融成一片,之后海底隆起了岛屿陆地,巨大海湾碎成星星,灯火蔓延,人声鼎沸。
最后,小海湾上荡来一艘白色小船。
甲板上清晰可见两人,她心中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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