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勇气,他紧紧握着少女的手,对着这漫天飞雪,凛冽寒冬,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来年春天,我还想,再和姑娘一道赏花!
只这么大喊一句,便好似抽空了他浑身力气,唇色发白,口中都是铁锈味,但却万分畅快。
好啊。少女笑着应下,我等你来年春天和我一道赏花。
凡人之死生,于神而言,犹如蜉蝣,朝生暮死,一瞬之间。
十年、百年,在她眼里,都不过是白驹过隙。但于凡人而言却有些不同。
她越是了解,便越是明白,又越是困惑。
三年多三月。她在墓碑前放下一枝花,回头看向身后的不见月,只是活了,三年多三月啊。
你说错了,他多活了三月。不见月也放下一枝花来,他胜过你口中的天意,多活了三月。
凡人尚可胜天意。她怅然若失,难得流露这般,明显的情绪,不见月,我不明白你的感情。
神女无心,又怎会明白,凡人的苦痛挣扎。不见月出言讥讽。
他知道神女无心,但对待江寒的死,她从头至尾,连眉头都未曾蹙过。
分明知道,神与人不同,可他仍是压抑不住情绪。
江寒就好似面镜子,他透过他,看到了同样,对她怀抱着同样感情的自己。
苦痛挣扎?那也很有趣。她回过头来看他,纷飞的梨花树下,她便是就这样站在那,也教人看一眼便移不开眼去,我爱世人,也爱他们的苦痛挣扎。自然,我也爱你。
神女之爱,与我之爱不同。他沉声,声音似嗔似恸,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眼眶却微微泛红。
而便是我究其一生,在你漫长无涯的生命里,也永远不会明白,我对你究竟,怀着何种感情。
戏本子中所写的故事,也不过是将神当做了人。而神终究,与人不同。
她看着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不见月,其实早已察觉到,那些她想了解的事情,她以神的角度来看,永远不会明白。
多活了三月啊她坐在梨花树上,脚踝上的铃铛吱呀作响,她也笑得有些讽刺,胜过我口中的天意,多活了三月。
不见月早已离开,她一个人倚在树干上,垂眸看满地的梨花白。
这哪里是我口中的天意神也好,人也好,皆受天意困扼。
你我皆是,天意棋局,一枚棋子。
在凡世呆了这么久,这一日,她久违的回了一次玉京。
故居未曾有丝毫改变,刚一进院子,她便被人截住了。
总算等到你。是熟悉的声音,她回过头,却见身后的男子面上戴了副面具。不由得好奇伸手去摸他那副面具,你哪来的面具?
瞧你整日往凡世跑,我也想弄些有意思的东西来玩。
她动了动手,想要将面具摘下来,但面具纹丝不动,上头也并未有暗扣,分明瞧着能轻易摘下来的。
这面具要怎么摘下来?
面具只遮掩住他一半的脸,露出的下颌棱角分明,薄唇微抿,吐出几字来:姑且保密。
他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中一带,笑道:说说吧,这次回来想做什么?你这么些时日不回来听司夜讲经论道,他面上没有表示,但我能瞧出来,他很想见你。
你揣度老师的心思做什么?我们是神,哪里有凡人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她抽回手来,抬眼看他,先前我从凡世带回来的那本《梅花易数》,你仔细看了么?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他声音带笑,我看了,但其中学问复杂,我还有许多要学习的
别岔开话题,你这次回来想做什么?他捏了捏她的脸,这世上除我之外,怕是没人更懂你。
她知晓瞒不过他,所以也不打算做隐瞒,只是正了色,认真问道:你说,神可以成为人么?
男子唇上的笑意一僵,又听她续道:你既是什么都会,不如教教我,如何做一件,能够容纳月轮的神器来。
你想清楚了?
我很清楚。她笑了笑,人能胜过天意,为何神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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