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昏暗一片,黑漆漆的洞口如血盆大口,欲将人吞噬入腹。夏柳打了退堂鼓,下意识退一步,后背却倏然抵上一只手。韩素沉沉的嗓音在耳后响起。“别怕,我在你身后。”她说得随意,但夏柳偏偏就是被这么几个字定住了心。她深吸一口气,弯腰走进屋子。屋内没有点灯,连蜡烛也没有,唯有外面透进的一点光,能勉强照亮角落一隅。这里空间很小,却因放置的东西太少给人一种空旷感,最中央摆着张缺角的桌子,桌旁堆着厚厚的茅草,上铺一张灰扑扑的布,再往上,是一条长有霉斑的被子,这应当就是床了。床旁边还放着一个低矮的柜子,只到人胸口,柜子分三层,最上面的那层竟还配了把古铜色的锁。除此之外,这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墙壁用泥草草抹了一遍,凹凸不平,屋内充斥着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像雨后草丛里蠕动的蛆。刘老太拄着拐杖,敲击声很清脆。夏柳下意识放轻呼吸,又往前迈了几步。刘老太走到柜子前,将拐杖搁在一边,背对着夏柳,低头捣鼓着什么东西,有丁零当啷的金属碰撞声传来。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很快,夏柳回头瞥了眼门口,却见韩素迟迟没跟上来,外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她脑子空白了一瞬,却听柜层拉开的哗啦声,刘老太东翻西翻,似乎在找什么。屋内光线不好,她又瞎了左眼,因此看不清东西。她将腰弓得很低,头几乎要垂到地里去,脸使劲往柜层里怼,乍一看过去甚至有些滑稽。但夏柳笑不出来。“刘奶奶?”她嘴唇发干,嗓子用了点力才把这三个字挤出来,“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刘老太充耳不闻,继续翻翻找找,下面那两个柜层一下开一下合,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刘奶奶!”夏柳提高声音,“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话音刚落,却听砰一声响,刘老太手里攥着好不容易找到的钥匙,咔嚓打开了最上方的柜层。“刘奶奶。”夏柳吞吞口水,换了个话题,“十几年前,韩庄住着一户姓夏的人家,你……听说过吗?”刘老太将两只手伸进柜层,摸了什么东西出来,而后缓缓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夏柳。她半个身子隐逸在阴影中,着实让人看不清手里的东西。夏柳的心理防线快被击破了,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刘奶奶,你手上拿的是……”刘老太不出意料地没回话,只是拖着双腿往她走来。夏柳很快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刘老太这回没用拐杖,从阴影下走出来时,手中的物什被光反射,很快地亮了一瞬。夏柳眨了一下眼睛,瞳孔骤然一缩,尖叫声被死死压在了喉咙里。刘老太右手拿的,是一把菜刀,刀面生着铁锈,很钝,应当许久没用了。闷重的脚步声像死亡倒计时,夏柳后背被冷汗浸湿,理智告诉她她应当逃跑,但双腿像是钉子一般深深扎入地底,浑身僵得像块铁板。恍惚间,浣衣妇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带着鄙夷的,嫌恶的话。“疯子干的能是什么好事,把人拉回去剁了也说不准。”把人剁了……剁了……那双脏兮兮的灰色布鞋还是到了她跟前,刘老太面上挂着诡异的笑,高高举起刀。夏柳猛地闭上眼睛,下一瞬,耳畔传来重响,是刀子与桌板相撞的声音。她反条件地一缩脖子,口中短促地“啊”了一声。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不到。夏柳急促地喘着气,又是一声巨响,与刀面的摩擦声一同响彻在耳畔。夏柳倏然睁眼。却见刘老太右手攥着刀柄,狠狠砍下去,对准的却不是她的脖颈。夏柳错愣地望去,却见她站在木桌前,左手摁着一块长条状的物什,右手攥着那把菜刀切东西。那物什又硬又长,像是什么点心,一看就放了很久。它表面霉斑遍布,似乎下一秒就会钻出白蛆,凑近了还能闻到恶臭,菜刀砍下去的时候,甚至能听到沉闷的重响。刘老太死死攥着刀柄,瘦得皮包骨的右手因过于用力,能清晰地看见森森白骨,乍一眼望过去甚是恐怖。咚、咚、咚……长条状的点心被切成三块,细小的碎裂落了一地,还有些像灰尘一样在半空散开,悠悠地飘来飘去。夏柳有点反胃,不得不偏过脸去。哪知下一秒,刘老太突然出手,攥住她的手腕,将那三块发霉发臭的点心往她手里塞,嘴里含糊不清却又念念有词。浓烈的恶臭张牙舞爪地钻入她鼻尖,几乎要漫到她骨子里,夏柳喉咙涌上酸水,一阵阵地反胃,快被熏得作呕。她将手死死攥成拳,嘴唇抿唇一条直线,说什么都不愿拿那恶心的东西。刘老太却像闻不到这味道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她手中塞:“……喜欢的……好吃的……拿着……”两人谁也不肯让步,推搡中,刘老太没拿稳,于是啪嗒一下,三块被切得方方正正的点心倏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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