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楼离伽面色沉下来,又往前走了两步。有股极淡的血腥味飘入了他鼻尖,似有似无,像是距离太远,冲淡了,但绝不是没有。南疆不比岳国,向来讲求适者生存,皇室长大的孩童大多没足月就死了,能活到成年的皇子,无一不是长在腥风血雨中,对血味极度敏感。“有血味,前面有人受伤。”楼离伽瞥了眼韩素,“跟紧我。”季白檀冷着脸将韩素往后拽了拽。再往前走,血腥味逐渐浓重起来,细听还传来低低的□□喘息。借着蛊虫发出的荧光,韩素眼尖地望向角落,低声道:“那边有人。”楼离伽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你先别动,我去看看。”那是个瘦小的身影,紧靠着墙一动不动,全身被一块黑斗篷笼得严严实实。血迹从斗篷下蜿蜒而出,若不是还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楼离伽挥挥手,将聚光蛊集中在他周边的墙面上,随后揪住黑袍的一角,猛地掀开。哗啦一声响,风鼓起路旁的灰尘,斗篷慢慢憋了下去,底下人总算露出了真正的样貌。楼离伽双瞳骤然紧缩,被眼前之景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竟后退了半步。韩素忍不住上前道:“怎么……”楼离伽怒喝:“别过来!”话音刚落,却听刷地一声,密密麻麻的蛊虫铺天盖地,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掠来。眼前一黑,脑袋像是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韩素蹙眉,想撑着墙壁站起来,后背却猛然袭来一股大力,将她往后推去。她像个木偶,以抛物线的弧度落入了一个怀抱,被熟悉的气息笼罩。楼离伽狠厉的声音混着虫类翅膀震动的嗡鸣在背后响起。“护好她!”天顶像是被活生生掀开,弥天的光一撒而下,将昏暗的小路照得辉光熠熠。韩素在灼目的亮白中睁开眼睛,艰难地朝身后望去。数不清的蛊虫漫天遍野,金灿灿的翼翅锃光瓦亮,在嗡嗡的震鸣声中,两方杀得天昏地暗。楼离伽就站在中间,举手间便有万千蛊虫灰飞烟灭。那面具早已滚落在地,风将他的发丝扬起,明光下,他的眼瞳呈现淡淡的烟紫,像剔透的琉璃。这点蛊虫虽看着可怖,但对于从小精通蛊术的楼离伽来讲并不算棘手。不消一会儿,对面最后一只蛊虫落地,楼离伽抬手掀起一阵风,那些方才还带着杀气的蛊虫便乖乖钻回了他袖中。干完这一切,他崩得笔直的背才微微弯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往韩素走来。“没事吧?”楼离伽不自在道。韩素盯着他手臂:“你受伤了。”
楼离伽下意识去碰自己的左臂,摸了一手血,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刺痛。战斗状态下的蛊虫翼翅极度锋利,控制得好连木板都能一刀隔开,更别提是人的皮肤。应当是方才不小心划破了。“小伤。”楼离伽将血抹在衣服上,又捡起面具重新戴好,“行了,眼不见心不烦。”那么大一道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蹦,连衣服都被浸透,他竟管这叫小伤?韩素虽存了利用楼离伽的心思,但并不想欠他太多人情,这口子划在手臂上还好,万一划在脖颈……韩素拽住他:“不行,至少得包扎一下。”楼离伽嗤笑出声。他从南疆的尸山血海中活下来,从万蛊洞的生不如死中爬出来,脚下踩的是累累白骨,身上背的是万千人命。这么多劫难他都扛下来了,手臂受点伤于他而言确实算不得什么。但现在,面前这个相识不久的女孩,竟执意要为这种小伤包扎?可笑,谁要她的怜悯,说不准又是惺惺作态。虽这么想,但楼离伽依然听话地靠墙坐下,冲季白檀挑衅一笑:“行啊,但我要你亲手包扎。”韩素毫不犹豫地上前拽住他衣服,刺啦一声撕开。那衣服本就被蛊虫的翅膀划得破破烂烂,还不如用来当包扎的布条。伤口边缘已经隐隐泛白,血顺着小臂直直淌下,兜也兜不住,偏偏楼离伽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好整以暇道:“动作记得轻些,我怕疼。”一边说一边冲季白檀挑挑眉,要多贱有多贱。不就是示弱吗?谁不会?季白檀牙都快咬碎了,偏偏又无可奈何。韩素将两人的对峙尽收眼底,却没去阻止,全心全意地干着手头的事,没过一会儿,她拍拍楼离伽:“好了。”楼离伽这才停了那幼稚至极的行为,偏头往手臂瞥了一眼,随即心底泛上一丝惊讶。他原本以为韩素是兴致突起,不过是看他一人对敌心底过意不去,想干点什么事情补偿他,满足自己可笑的自尊心。她既然想玩,自己陪她玩玩也未尝不可。但出乎他的意料,那伤口被包得格外细致,和他以为的大相径庭。楼离伽深深地望了韩素一眼,突然觉得,她身上包裹的那层壳似乎又掀开了一些。“走吧。”韩素理了理散乱的衣服,正想继续前进,却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救。“救命……”她倏然顿住,视线直直往前方探去。是方才斗篷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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