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转过一轮,楼离伽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眼睛。韩潇潇立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楼离伽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过来。”古罗猛地抬头,用南疆话吐出几个古怪的字符,韩潇潇听不懂。跪在前排的几个人也叽里呱啦说了什么,眸中满是震惊之色。但楼离伽不过是压了个眼神下去,那群人便噤声不言了。没人敢和这位铁血手腕的新帝上纲上线,人人都懂识时务者为俊杰。楼离伽再次命令:“过来。”韩潇潇迟疑地看了一圈周围之人,心中隐隐有个预感,似乎这一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连古罗也在暗暗给她使眼色。但对楼离伽的信任与依赖还是占了上风,她不过是犹豫了一刻,便哒哒哒几步将手递上去,与人同行。她不知道这是南疆的圣梯,也不知道新王登基时需得独自走向最上方的圣椅,接受所有部下的朝拜,彰显新王气度,形孤影只又举世无双。圣梯长长铺了百里,在光下像白玉石。拾级而上,那精致威严的帝王座便愈发清晰。韩潇潇走到后面有点累,但楼离伽牵着她,倒也还能坚持。她喘着气,小心地回头看了眼后面,顿时被意料之外的高度吓得回头,想了想,她还是开口:“哥哥。”声音抖着:“为什么带我一起来?”楼离伽的手紧了紧。“这条路太长了。”他低低道,“你陪我走。”韩潇潇抿了一下唇:“为什么是我?”“你离得近。”“为什么送我玉佩?”“随手买的。”韩潇潇偏头看他,想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来,奈何楼离伽垂着眸,用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韩潇潇于是腹诽。骗子。楼离伽不知曾经在哪儿读到过这么一行字:玉佩,相思寄情之物也。昨夜他想了半宿,总算于迷雾中窥见自己内心的一隅。韩素说得没错,他确实错将欣赏当成了爱。爱是占有,是疼惜,可他从未对韩素生出这两样情绪。似乎所有人都默认,韩素是无所不能的,天塌下来她都能顶上去。这样一个如风般潇洒自由的女子,他爱不起。他对韩素只是对势均力敌对手的欣赏,和爱扯不上关系。而占有与疼惜,都在无意识间给了另一个人。楼离伽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看清内心似乎也没那么难,但韩潇潇昨日说了那样的话,想必也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既然如此,只能将计就计。
这小孩不会南疆话,事事都只能依赖他,他有充足的自信,将人磨软磨化。楼离伽蹭了一下韩潇潇的手腕,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将人激得一抖。韩潇潇霎时低下头,两边耳朵通红。王座立于圣阶之上,高不可攀。韩潇潇紧张地攥着楼离伽的手,眼前是乌压压的人头,耳边是响彻群山的“吾王万岁”。他们站在一起,像一对恩爱的壁人。也罢。她掩下眼底的落寞,在心里悄悄说。就当嫁过他了。-------------------- 番外一:小尾巴(五)====================================登位后,楼离伽明显忙了起来。新旧政权更替,所有重要岗位都要插上自己的人,再加上各种各样的仪式,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恨不得掰成二十四个来用。韩潇潇与他一同搬到了王宫,楼离伽将她送到了自己寝宫的偏殿,即便再怎么忙,每日也必然会挤出时间与人共同进餐。南疆的食物与岳国差异很大,韩潇潇刚开始吃不惯,几十日过去后也乐在其中了。楼离伽不会干涉她的自由,换言之她想做什么都行,只要带上古罗。南疆王既已发话,旁的自然也没人敢拦。当然韩潇潇没闲着,趁这个机会学了南疆话,还学得格外用功,到现在已经能说简单的词了。某日她翻着手中的书突发奇想,问古罗“哥哥”二字用南疆话怎么说,古罗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两个奇怪的发音。“sbei。”韩潇潇笑眯眯地跟着念:“sbei。”她声音又软又甜,发音时上下唇会碰到一起,仿佛在撒娇:“对吗?”古罗低着头讷讷道:“小姐说得很好。”窗外种了几棵高大的原木,树叶又厚又大,说遮天蔽日也不为过。太阳顺着缝隙泻下浅浅的光斑,不偏不倚恰好打在面前的书本中,照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单词上。韩潇潇摸着掌心的玉佩,低低念道:“sbei。”傍晚,夕日欲颓,楼离伽如往常很多次一样来找她。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多数是岳国菜——楼离伽专门找人做的——少数才是南疆特色佳肴,且皆为韩潇潇所喜。韩潇潇此人什么都能吃,看着好养,但楼离伽不愿她将就,细心观察一个多月,又瞒着她每日回去记录,这才总算摸出一点她的喜好。辣只能吃微辣,太咸的青菜不吃,太咸的雪菜却吃得津津有味。鸡肉鸭肉脖子以上的部分不吃,膝盖以下的部分也不吃,很少吃带皮的。青椒一定要夹着肉才吃,否则一口都不会动。不喜欢吃醋却喜欢吃酸皮糖,甜点可以吃,但必须在吃完正餐以后再吃,否则也是一口都不会动。很喜欢吃水果,但十分讨厌剥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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