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薄情寡恩也好,大逆不道也罢,她只觉得当日之事,穆云富亏欠她阿娘。“绵薄之情不足为重,更何况,即便是情深在前,若有背叛,亦不可原谅。”青绵只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急,罗娇与穆云富之间不能简单用爱恨二字概括,她自然会觉得她说这番话是大逆不道。毕竟,穆云富还是她的父亲。“阿娘,我明白你。只是女儿已经走出了一步,万不可再退缩了。十年前的事情,不论您是为了大局隐忍还是顾念与父亲的恩义,您不计较。可如今这时局,不论如何,不能不计较了。”罗娇盯着她,心想这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心有成算了?话正说至一半,罗娇与穆青绵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好一对恬不知耻的母女。”听罢,青绵转身,扫向秦月音。罗娇走上前一步,站在青绵身前。“这府上的金银财帛何时少过你们母女,老爷对你们的偏爱与照顾也是有目共睹。好处都叫你们占了,如今,你们反倒要反咬一口。不是恬不知耻是什么?”罗娇被秦月音这话问的脸红,显然是心虚了。她也觉得穆青绵做的过分。穆青绵瞧罗娇只因秦月音一句话便落了下风,抬眼看向秦月音,只见她理直气壮,全然没有错处。“人人都说我与阿娘得父亲偏爱,可祖母明着帮扶大娘子,只等父亲走了,你们便欺辱上来。等父亲回来,再假装一团和气。我阿娘心眼实,被欺辱了也不会与父亲多说半个字。你们不就是仗着这些,才愈发嚣张吗?”秦月音恼恨罗娇被穆云富偏爱,罗娇恐惧穆云富会弃了她这副残败之身。一人明知故犯,一人假做不知情。穆云富闯荡商场多年,老太太心有智谋。难不成看不透这局面?青绵并不想承认自己的父亲实则软弱,并非良人,亦不想戳破这其中虚伪,可事实如此。只是罗娇从来不知,穆云富一早便知晓她的困境,却不闻不问。只是送上金银财宝,好吃好喝的养着,让她独自把委屈咽下去。“我何时亏待过你与你阿娘?”秦月音仿佛这世上最公正最好的大娘子被污蔑了一般,瞪着眼瞧穆青绵。青绵只问她一句:“如若不曾亏待,便闹不出一条命了。”秦月音嗔怒,想起老太太着人递来的话,她不信穆青绵敢闹上公堂,她更不会向她们母女二人低头。“穆青绵,你只是一个庶女,你怎么敢威胁当家主母?”青绵眼带笑意,微微弯了弯唇。“因为天道有公,杀人偿命。”“绵儿!”罗娇一惊,连忙上前拉住穆青绵。
秦月音亦是被吓住了。青绵有意问道:“大娘子如此紧张做什么?绵儿只说了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可您若肯认错,说不定有另一番结果呢?”只是,她不肯啊。“老太太屋里的事,还有你在院中同你母亲说的话,我已尽数从手下的人口中听到了。”穆青绵从院外进来,只见穆云富摆了一盘棋。她走进去,俯身行了礼,一派乖巧听话的模样:“父亲。”穆云富见她进来,抬手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同穆青绵说:“来与为父下一盘棋。”“女儿棋艺不精。”青绵推辞着,只听穆云富又道:“那便让为父看看,你棋艺不精在何处?”穆青绵嘴角勾了勾,随后坐到穆云富对面的位置,如葱一般纤细白皙的手指捏中白子。落下一子,青绵缓缓抬起头,看向穆云富。她不由得想起幼时父亲让她骑在脖子上胡闹的场景,他们二人,并非毫无父女之情。只不过一瞬,青绵问:“父亲既已知晓,为何不责怪于我?”穆云富笑着看向穆青绵:“绵儿,为父最疼你,又如何忍心责怪你?”青绵嘴角绷直,耿直道:“我不是阿娘,父亲不必用此话哄骗我。”“哄骗?”穆云富笑了声,随后问她:“当日你听闻我要将你嫁入袁家之事,问我是否真的疼你。今日,我却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前日戴的玉簪与今日戴的金钗,你喜欢哪一个?”青绵抬眼对上穆云富的眼神,神色一顿,“玉簪清冷,金钗尊贵,我自是都喜欢。”“可若为父让你选,只能选其中一个。你该如何?”听到此处,穆青绵骤然明白了穆云富问她这话的深意:“可我与我阿娘不是玉簪和金钗似的物件。父亲亦不能今日爱之则视若珍宝,明日恶之便束之高阁。”穆云富只用一句话便了结:“世间难有两全法。”青绵捏着棋子的手指用力:“所以,父亲明知袁家不是好去处,却依旧应允了。明知大娘子与祖母欺辱我阿娘,也装作不知?”他成全了自己的忠孝,亦与心爱之人相守。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了。前世她知晓罗娇因穆云富郁郁而终,始终不愿相信,竟是待罗娇如珍宝一般的穆云富亲手害死了她。那时的她想不明白,如今只觉心寒。穆云富仿若听不见青绵口中的讽刺一般,只是道:“绵儿,不日你便要出嫁。这出嫁之前,你闹上一出,为父也为你上这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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