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昭通明,锣鼓喧天。彼时的清河城,热闹非凡,街道两旁人满为患,皆拥着挤着来瞧清河城里最富庶的两家人结亲。足足百余厢的聘礼,流水一般涌入穆家。原先在城中看戏的人见状,转了话锋。“先前穆四姑娘冲撞了袁公子,原以为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却没想,穆家转头便让穆三姑娘替穆四姑娘嫁了。”“袁老爷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穆家又是我清河第一钟鸣鼎食之家,两家结亲,自是门当户对。”“……”青绵着绿色嫁衣,头戴金色流苏麒麟冠,面若桃花赛神仙,一双水灵双瞳微闪着。她一扫而过,明明是大喜之日,屋子里伺候她的人,却没有一个笑脸。“好了,去看看迎亲的人来了没有。”柳澄俯身,“是。”等她折返回来给了消息,青绵将团扇握在手上,遮了面。走向前厅,拜别父母。秦月音虽已暗中被穆老太太拉出去打杀了,但明面上还是穆家的大娘子。罗姨娘没有被抬为正室,只能在后面相望。她想上前拉女儿一把,却没有机会,只得躲在后面哭。老太太起身,装模作样的嘱咐了几句∶“一转眼绵儿便要嫁作人妇,嫁过去之后,你可千万要听从婆母的话,莫要再胡闹了。”“多谢祖母,孙女晓得了。”媒人在外喊着,“时辰已到!”青绵回过头,从人群之中看见挤在他们身后的罗娇,不免红了眼睛。随即,她被一众人拉着出了门,只得回神,不能流连,匆匆上了花轿。翠暖和柳澄从小与青绵一同长大,如今她出嫁,二人也跟了过去。柳澄偏长翠暖两岁,她平日性子最沉稳,如今心中却酸涩难忍。穆青绵此生所盼望嫁的如意郎君,如今正缠绵病榻,连起身来迎亲都不能。只是派了袁家二房的堂弟过来。二人守在花轿一旁,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知道姑娘委屈,却不知道这袁公子连亲自来接亲的力气都没了,莫不是,他连拜堂都不成?”唢吶声响彻大街小巷,青绵一上花轿,便将手上的团扇扔在了一旁。袁沣当真病的如此重?袁家急着成婚,是为了冲喜?若果真如此的话,没几日,她便是个没有丈夫的自在寡妇了。想到此,青绵安了安心,细算起跟自己来的嫁妆。只要她嫁过去打理好自己的嫁妆便能不愁吃穿,也不求袁家能庇护她什么。
他日,等袁公子病去了,她成了寡妇,在家中守节,念在她为人本分上,袁家也不会故意指摘她什么。想来,应是清净的。娇子落停,青绵出了花轿。正在她好奇这袁公子是否有体力起来拜堂成亲时,她听见一道声音,“堂嫂。”果真,他是起不来的。青绵甫一转头,便瞧见袁家二房的袁庆举着一只公鸡走来。即便如此,周遭哄笑声仍是一片,像是真的为这桩婚事高兴。拜过堂,青绵穿过宾客的恭喜声,自前厅前往后院,翠暖和柳澄在身边陪侍。身后还带了几位袁家的嬷嬷。她们一道进了婚房,却不见袁公子的身影。他未去拜堂,理应在此等候才是。可……袁家的嬷嬷瞧见,连忙解释:“许是哥儿耐不住性子,心急出去接大娘子,走岔了路。老奴这便出去寻。”芹妈妈出去后,青绵坐向床榻。袁公子的身子差成这般,怕是连同房的能力也没有了。这样一想,青绵心中松快了一些。翠暖乍一看穆青绵,只见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她皱着眉头问:“姑娘,您笑什么?”穆青绵摇摇头:“没什么。”“您还笑得出来,如今这光景,叫四姑娘知道了,怕不是要笑掉大牙了!瞧您嫁的不如她。”“翠暖,别胡说八道。姑娘带的嫁妆可够姑娘白吃白喝一辈子的!”翠暖和柳澄争起来,青绵摸了摸身后的花生和桂圆,只想尝尝甜不甜。反倒没与她二人说什么。只是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用鼻子嗅了嗅,朝翠暖和柳澄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屋子里有什么味道?”翠暖皱眉,细细嗅了一下:“是香味儿啊。”“不对。”穆青绵连忙拿起手帕,遮住口鼻:“这香有问题。”翠暖和柳澄对视一眼,却没有和穆青绵一样将手帕拿起来遮住口鼻,穆青绵连忙示意,可是二人却犹犹豫豫,不信她所言。她本不擅用香,奈何前世活在宫中,宫中的手段数不胜数,为了活着,自然学了用香之道。这香必是冲她来的。穆青绵连忙起身,冲柳澄与翠暖说:“走!”只是她话音方才落下,柳澄与翠暖来不及跟着她走,便双双倒下了。青绵不作他想,既是冲着她来的,应当不会为难她的婢女,当务之急是要逃出去,不能让幕后之人得逞。青绵推开屋门,抬脚跑出去,府上正办喜宴,婚房所处的后院无人看守。若她跑了,幕后的人手定会搜罗,所以,藏在哪出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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