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酸吗?”“酸死了。今天逛商场都把腿逛累了。”女孩嘟着嘴,还对他将她逼近商场买东西的行为感到不满。“给你捏捏。”男人垂下眼眸,低哑的声音中有克制。“嗯嗯。”女孩哼哼。女孩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一双杏儿眼依旧水雾迷蒙的,冲着他“嗯嗯”点头,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懵懂勾人的表情。她看到男人抬起了那双手。那双修长的、指骨漂亮的手指,正被湿巾一点点擦拭着,背部,侧边,一点都不放过。男人擦拭自己的手擦得慢条斯理,一边擦,一边看着女孩,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夜里下起了大雨。雨珠打在窗户上破碎,碎成一条条小溪流的形状。雨声很大,但是女孩的耳朵听到却是一阵阵虚空的声音,雨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脑中瞬时划过“法兰西玫瑰”那张漂亮到极致,但也扭曲的、癫狂的脸。眼前的场景不断地变化。她睁开眼,看到男人的脸,正定定看着她,似乎要将她这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纳入他眼中。她有些不敢同他对视,闭上眼,眼前场景万般变换,像是万花筒。时而在战场上,火星四溅,温度滚烫,时而回到她曾经做过的梦里,变成滚滚从山坡上滚下去,梦里的大天使也和她一起,在山坡上滚落。时而她在脆弱的乌篷船里,船板几乎承受不住风暴。 失落这个清晨, 周萱起得很早。她听到窗外有鸟儿啾鸣的时候,就从床上坐了起来。雨已经停了。窗外碧空如洗。阳光从两道白珠纱帘的缝隙里漏下,淡白色的光影。女孩扭头, 恰好看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梁津那张脸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挺鼻薄唇, 透着一种清明的禁欲气质。在阳光底下的时候,他是很禁欲。可是在黑暗里的时候, 他是禁欲的反面,禁欲的反义词。女孩翻身从床上下来,默默地将身上皱巴巴的睡衣揉了揉, 好让下摆没那么皱。紧接着她发现不只是睡衣皱, 整床的蚕丝被和被单都是皱的。她走到床尾的一个位置, 那里, 柔软的床单有浅浅的一个凹坑。于是女孩记起,昨夜她是怎么哭着低泣着,踢蹬着小腿一下一下地将脚踝磕在这个位置。她哭着低泣着, 却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他出去吗, 其实也不是。当时她要他将手拿出去, 他只是说,来不及了。他的陈述平静、清晰、缓慢,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女孩对着床尾被单处的小凹坑发了一会呆,接着进到观影室。观影室内,宽阔的沙发上,蚕丝被依旧像昨夜那样摆得像蓬松柔软的云朵。室内那种旖旎、暧昧的气氛仍未散去。她光是站在这样的气氛里,就面颊绯红。女孩摸到蚕丝被侧方的拉链, 便将整张被芯从包裹着的被套里剥出去。
被套上,有淡淡的水痕, 已经干涸了。她抱着被套,赤着脚走到过道,将整张被套囫囵着塞进过道的滚轮洗衣机里。按下清洗键,滚轮呼噜噜地滚动,背景响起嘈杂的进水声。女孩蹲在洗衣机前,看洗衣机的滚轮在转。她记得曾经看到国外一个育儿博主说,小婴儿特别喜欢看洗衣机房里的滚轮转动,把小婴儿放在洗衣机前,能一直跟着看够一上午,不哭不闹。周萱现在也是这样。她需要好好放空自己的大脑。梁津起床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男人眼睛还闭着,手臂朝里一伸,没搂到女孩那柔若无骨的娇躯。半梦半醒之间,竟有一瞬间的怔忪和失落。怔忪和失落只是一瞬,男人从床上坐起,手指放在太阳穴上轻揉,脑袋带着酣睡之后的昏沉和胀疼感。他顾不得这点胀疼,走出屋子。在过道里看到女孩。这过道极长,往南便是露台,露台上装着暗绿波纹的格子窗帘,风吹开阳台门和格子窗帘的一半,清凉的风吹起来。女孩蹲在地上,面前是高高的滚轮洗衣机,越发显得她小小的一只,双臂抱在膝盖上。据说,这是在小婴儿在母亲怀里,没有安全感的一种姿势。风从露台吹进,将女孩身上穿的纯白法式宫廷睡裙下摆吹起。她就那样蹲在那里,头发披散着,因为听到男人起床的声响,小脸扬起来,那张脸写着一种过度欢愉后的迷茫感,脆弱而精致。“蹲在这里做什么。地上凉。”男人走过去,弯腰,手从女孩的臂中穿过,从背后抱起女孩。男人的手挟住她的两臂,他粗粝指尖摩挲到她上臂内侧的细嫩肌肤,又让女孩身体瑟缩了一下,不免想起,昨晚他是如何用手指侵入的她。“吃早餐没有?”男人问。到底还是将她抱起来了。小小的一只,在他怀里像个孩子。其实已经不是孩子了。“还没。”女孩摇头。男人瞥了一眼洗衣机,洗衣机里,那件雪白的床单在滚桶里绞来绞去,洗衣凝珠破碎,绞出雪白的泡沫。“去刷牙吃早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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