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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 1)

“你叫什么名字?江绥冷冷看着她,眼神仿佛在说你没必要知道。“我不会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走。”“江绥。”林山雪低声重复着他的名字,撑着他的手站起来。蓝港属于郊区,这个月又不是旅游旺季,寂寂星光下,远处尽是稀疏灯火与层层迭迭的树影。江绥穿着白色衬衫,林山雪跟在他身后,看见衣摆在空中浮动,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色蝴蝶。可那白色蝴蝶被海水打湿,被黄沙沾染,因而又是破碎的,是肮脏的。像江绥这个人,像世间所有的人,既美好又恶劣,既肮脏又纯洁。但林山雪并不喜欢去发现美好,因此她只觉得人世讨厌,满目疮痍。他们一路沉默,江绥回头看她一眼,什么都不说,转回头去。走一段,又回头,又继续走。林山雪明白了,这是怕她跑。她可以加快步伐,走至他身边,他也可以停下脚步,等她上前。但他们都没有。一前一后,似夕阳残照,似飞机划线,拖拖拉拉,久久不散。别扭而拧巴,谁也不肯像谁低头。走至一幢白色前,江绥停下,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按下去,回头看着林山雪:“里面有人,你……”林山雪直直看着他,眼神沉静,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江绥皱了皱眉,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不想让林山雪多想,虽然他的确对她没什么好印象。门一打开,先传出来的是撕心裂肺的嘶吼,没错,是嘶吼,林山雪不会唱歌,但她觉得若是有人把歌唱成那样,和嘶吼也差不多了。拿着麦深情演唱的男子,情至深处一个潇洒转身,看见了门口的两个人,高音顿时劈叉,萎了。客厅内的所有人都看过来。他们早早吃完了饭,来的人中大多是江绥学生时代的好友,即使主人不在,也并不影响他们玩乐。五光十色的彩灯下,时间好像被按了暂停键,错愕的不仅是客厅内的众人,还有林山雪。她理解的“有人”范围限制在两个人以内,没想一打开门会与几十张陌生面孔面面相觑。带她这个穿着简陋、狼狈的落汤鸡回家,出现在友人面前,林山雪理解江绥会感到丢脸,但没想到,江绥不是怕他自己丢脸,而是怕她承受不住。“外面下雨了还是你们掉海里去了?”与江绥关系最好的程鹏率先打破沉默。为了氛围,客厅内只开了彩灯,昏暗的光线下仅能看个大概,看不出二人又多狼狈,其他人也纷纷调侃道:“突然说要出去是去接女朋友的啊?”

“好你个江绥,刚才还驴我们,说什么没时间谈恋爱,这t是没时间谈恋爱的样子?”“啧啧,你这个人……”“打上学那会儿起,我就觉得这小子腹黑,还虚晃一枪。”“赶紧上楼去换一件衣服吧,等会儿感冒了。”……或暧昧、或愤怒、或调笑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江绥眉头紧蹙,离得近,林山雪看见他漆黑的眼眸似乎对众人的误会感到烦躁,张了张口,却又顾忌什么,只说:“我先带她上去。”他把林山雪带到二楼的一间客房,房间整洁,弥漫着不知道是空气清新剂还是洗衣液的味道,干爽而清澈。林山雪许久没闻见过这样的味道,她的房间很少能晒到太阳,总是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霉味,偶尔还夹杂着食物腐败的气息,像生活在阴暗潮湿的阴沟里。江绥让她坐,然后出去了。林山雪没有动,看着落地窗外黑夜里静谧深蓝的海,听潮水撞击礁石,四分五裂,再重组,再破碎。又想起父母出事前,她的房间也是这样窗明几净,晨起有鸟鸣,傍晚有余晖。妈妈总是嫌她不够干净,房间里乱糟糟的,但林山雪理直气壮:“这叫乱中有序,你每次帮我收拾之后,我都找不到我要的东西!”妈妈被气得牙牙痒,放狠话说再也不帮她收拾了。林山雪气定神闲,从来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妈妈总是心软的,她永远会帮林山雪收拾房间。只要她还在。接着江绥进来了,手里拿着迭放整齐的睡衣,放在床上。“没穿过几次,干净的,洗完澡好好睡一觉。”就要出去。“江绥,”两个陌生的字眼叫出来略显生疏,林山雪在心里又叫了一遍,“你刚才是嫌麻烦不想解释,还是担心——”“嫌麻烦。”关上门,走了。片刻后,林山雪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闹,隐约能听见几个兴致高昂的男声,大约是江绥说了什么,那些喧闹渐小渐消,被歌声掩盖。林山雪拿起床上的睡衣,闻到了江绥身上的味道,笑了一下。果如她想的一般虚伪。做坏事不敢明说,做好事也藏着掖着。恶心,不好不坏,像烂了一半的苹果,吃,心有芥蒂,不吃,则浪费。真叫人恶心。她把睡衣扔到床上,迭得整齐的睡衣就此散开,皱成一团。本该如此,本该如此,林山雪感到一股别样的畅快,好像她打散的不是衣服,而是扯下了江绥虚伪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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