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星的脸色不大好看,没在说什么,“走吧,我收好了。”一路上她很安静,紧抿唇目视前方。只肘撑头不知想什么。周砚均也没说话,这一路上过于寂静。游星很累,很沉,没有活跃气氛的意思和心情。胡思乱想一会儿,眼睛不自觉阖上。她做了个梦,很混乱的一个梦,梦到自己十三岁的时候把相册本里的照片全部抽出来,拿剪刀一张张剪,剪不了的就撕毁。剪下来的相纸丢盆里烧掉,风吹过,火引到床上,眨眼的功夫床就烧了起来。那时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保姆和她,保姆闻到味道赶来,将她带走,顺势灭火。好在只是烧了床和桌子。画面硬生生扭转,是十一岁的她起夜上厕所,看到阳台上,白色窗帘在风中飘渺,缱绻。白纱中隐约有朦胧身影在,风撩起白纱时,她才看清是妈妈。游星低喊:妈妈。女人听不见般,任由身后赤脚女孩一遍比一遍大的呼喊。游星走到她的身后,她毫无情感地扭头看小女孩一眼,随即纵身一跃。游星撕心裂肺扑过去喊叫,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二层楼的小别墅成了不断拔高的大厦,她看不到母亲的身影。当别墅直插云霄时,她听到云里传来回音:游星,游星。“游星,游星”画面再转,跳下去的人不是妈妈,是黄云锡,黄云锡的面容越来越小,越模糊。游星慌乱辩解:不是我,跟我无关,不是我,不是“游星,醒过来!”一声有力的男声将她从梦境扯回来,她睁眼看着四周,意识慢慢回笼。周砚均:“我们到了。”她缓了缓,空想几秒后调正座椅,随手擦拭眼角渗出的泪滴。“好。”拔了安全带下车。周砚均若有所思看着她下车,紧随其后。两人并排,游星还处在噩梦的余惊中没缓过神,周砚均再次道:“刚才不该随意碰你的东西,抱歉。”游星轻应声,“没事。”她在梦里喊妈妈,眼角的泪渗出。不知她做了什么梦,但明显是童年的枷锁紧紧锁着她的喉。周砚均拿她的相册,像是未经得她的同意,强制性闯入她的心房,即便他非有意。往后几日游星见到他,仍旧热络嬉笑,但玩笑少了,接话少了,像是极力装无事发生。游星一想到他,总会想到那夜的梦,即便梦与他根本无关。像鱼刺扎着,无法顺下去。她别扭着,拧巴着,又不想让对方知道她的这些情绪。
梦和生活的联结是抽象的,并不割裂。若是梦到一个人,是好事就会在醒后对其亲密些。若是噩梦,也会多两分说不上来的厌烦。游星的情绪很复杂,她知道对方是无辜的,但她无法顺下去。她叹口气,拿着咖啡站在打印机前等文件。刘律师发微信给她,拍张探望病人的水果篮图片,她退出去没回。周末三人回去时气得很,夏知桐觉得曾英可恨,但病床上的人还是可以送点东西表示一下,其余交给律师。走官司一事真不是为了恐吓,夏知桐觉得过多私下纠缠反倒耗时好力,倒不如交给律师。若警察介入,李望也打死不认飙车,路边的监控有时效,倒不回他开车的时候。就不存在吊销驾驶证一说。刘律师代其探望,这番接到刘律师的电话,她问了问情况。刘律到夫妻二人面前,哐哐一顿砸专业词汇,夫妻二人一愣一愣,只听到欺诈,诽谤,敲诈勒索等词,心虚了。周强一味不吭声,倒是曾英情绪起伏大,心虚让她跳脚,又开始胡乱骂,骂游星,骂夏知桐,骂李望也。村野农妇的脏话是她想象不到的,刘律听后难以转述。在情绪化时,说话漏洞百出,刘律几句话套出来,夫妻二人是在侄女的指示下做的事。游星不意外,问侄女叫什么?刘律敏锐,曾英说漏嘴提了一遍,他记得牢牢的,“房惠。”游星被咖啡呛到,咳了两声,“叫什么?”刘律重复一遍,她拜托其打听这个房惠是不是他们公司的那个——她的饭搭子。游星对房惠的感情仅基于饭搭子,不像和李宥雨的朝夕相处。房惠每回和她们吃饭,大家就一起闲聊,如果她中午突然没来,游星也不会问一嘴。房惠看着像只小白兔,亮闪闪的眼睛扑扇打量四周,人畜无害。游星和她的相处仅是中午吃饭,听她吐槽办公室里的同事,起先还好,当下饭段子。而后几乎每顿饭她都在吐槽,同事都被她吐槽遍,甚至能听出怨气。游星逐渐意识到她的心思不单纯,所以没有和她交心的想法。挂了电话她回到工位,打印整理好的文件要拿给周砚均签字,她不大想进去,抗拒和他独处。在工位坐着不动,内心极度拉扯。要不等会,等他出去了再一溜烟跑进去放桌上?但他什么时候才出去,市场部要签字后文件,那边催得紧。平日里见他依旧是笑靥如花,兴许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个大直男,应该不知道自己的细微情绪变化吧?见到他该如何就如何?游星看着落地玻璃对面的人,背对着她,周砚均倚靠办公桌眺望楼下车水马龙,长腿交错,骨节分明的手里把玩着一只钢笔,不像往日的严谨,多了分懒散和疲惫。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