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梅塞尔丝的晚饭里面加了点石子。至于继母。辛德瑞拉打开了橱柜的抽屉,抽屉中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个小瓶子,上面都没有贴标签,当然不能贴,如果被别人看到就麻烦了。他取出了最中间的装巴豆的瓶子,好久没用了,可能过期了,不过也无所谓,过期不过期,最后的效果方向都是一致的。谁叫继母把这个少女接到这个家里来的呢。辛德瑞拉想着想着,就又将小瓶子倾斜了些。如果不是她要把这个少女接到这个家里来,他就不会见到这个少女,就不会这么失控了,所以都怪继母,继母是万恶之源,她不该把这孩子带到他的面前来。还剩下最后一份。辛德瑞拉将目光转到灶台上留下的餐盘上,那是他最后才单独做的。这份晚餐单独用没有花纹的白瓷餐具装着,与其他有华丽花纹的餐具都不同。辛德瑞拉的目光久久停在这份晚餐上。他重又拉开刚关上的抽屉,取出巴豆瓶子旁边一个久久不用的玻璃瓶。那是一瓶砒霜,原本是他留给自己的。晚餐,他是不被允许上桌吃饭的。那几分餐碟已经被端上了桌,豪华实木餐桌上,烛台莹莹微光,照亮刺绣桌布的一角,现在呆在这个家里的人都坐到了桌边。梅塞尔丝,玫瑟塔,继母,还有她——辛德瑞拉透过木门上的缝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视着外界。长久不眨的眼睛酸涩异常,细汗流入眼中,刺痛感刺激的眼泪不断外冒,濡湿睫毛,他毫不分神,紧张地屏息,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玫瑟塔吃到蛋壳就开始尖叫,梅塞尔丝即使吃到石子也一言不发,继母没有反应,她的饭菜里放的是巴豆,没有这么快起作用。而她。辛德瑞拉近乎虔诚与期待的去看她的身影。上天保佑,她正好坐在梅塞尔丝的对面,也就是与厨房的门相对的位置,他忽略梅塞尔丝,就能把她看得清清楚楚。烛火落在她的身上,只留下一圈淡淡的光圈,仿佛九天降神明,圣母玛利亚的神圣光环,她安静寡语的表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简直像带着强而伟大的神性,让人想要膜拜。辛德瑞拉的视线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分毫。棕发的少女握着餐叉,她并不柔顺的棕发披散在肩上,略带毛躁,像是羊羔的毛,套着长裙的她像是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脸上的表情很少,略带迷茫。她已经举起餐叉,准备动手了,玫瑟塔又尖叫起来,她扭头去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辛德瑞拉从来没有过这种紧张到似乎在被审判的感觉。
他掌心不断冒汗,心脏突突直跳,仿佛灵魂已经快要脱离躯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他已经上了断头台,而那个少女手上的餐叉,上面有连着铡刀的无形吊线。但棕发少女只是看着面前的餐盘。到这一顿晚餐结束,她一口都没有动。晚餐结束,玫瑟塔就像是一个讨人厌的粉色手提水壶,紧紧挂在棕发少女的胳膊上,半推半拉,把她拉到楼上去了。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连她的裙摆都看不到了。辛德瑞拉浑身颤抖,他几乎想将此刻依旧紧紧握在手心中的瓶子用力砸碎在地上,所以他犹豫纠结到现在,到底是在纠结什么?下不下毒又怎样!她甚至一口都不愿意吃他做的东西。他迅速旋身进入厨房内的小房间,一下跌坐在床上。他双手捂住脸颊,眼泪不断从指缝中已经通红的眼中溢出,滚滚落在他的腿上,床单上,滚热的泪滴透过薄薄的衣物,几乎在皮肤上留下烫伤般的感觉。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不和她的胃口,还是……她嫌弃他?难道是因为玫瑟塔?对!都是因为玫瑟塔,她一直在那里尖叫,还把饭菜里的蛋壳挑出来,被她看见了,所以她觉得饭菜不干净,才不愿意吃了!她本来想吃的!但是她的那份是他最后单独做的,白瓷餐具用滚水烫了好几遍,纯银餐具也是新取出来的啊——都是因为玫瑟塔!辛德瑞拉又开始疯狂扯自己的金发。他一把抓紧刚才被他丢到床脚,正在咕噜咕噜打转的玻璃瓶,力道大到指骨咔咔作响,几乎将玻璃瓶捏炸,气到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这个愚蠢的,只会尖叫的红发地精!他要毒死她!——过了好一会,辛德瑞拉的心情才勉强平复一些。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此刻睁着通红的眼,望着房间的角落,静静地发呆。他厌恶流泪的感觉,宁愿流血,也不想流泪,可是无论怎么拧自己,用痛觉去压抑这横冲直撞的情绪,也依旧压制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无声流淌。这不是他的眼泪。辛德瑞拉的手指插在金色的发中,脖颈低垂,金色的睫毛压住沉沉的瞳孔。他坐在嘎吱作响的薄木板床上,房间无窗,他的长腿撑在地面上,将手臂抵在膝盖。他的姿势颓散,浑身却异常紧绷,如果被人看到,或许会讶异,这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脊梁已经被一寸一寸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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