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森林中,风雪中,筒靴踩在地面的声音,积雪被压得咯吱咯吱,那样的声音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沉睡的那一百年,几乎夜夜缠绕着他,化为悲伤的安眠曲。他等待的太久太久了。从那时起,他大约就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等待一天,与等待一百年也没有什么区别。他唯一恐惧的,就只有老去。尚且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无穷的恐惧,万一她回来,他却已经变了样,该怎么办?他能够接受无尽的等待,却害怕在她眼中变了样。于是,接近为诅咒的禁术魔法,被他使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城堡底层,沉重的水晶棺,水银画出来的图阵,没有人支持他这么做,但他还是选择了如此。告别悲伤的矮人们,与不断哭泣的姐姐,他只留下一句叮嘱,“一定要继续帮我找她。”斯诺就此陷入沉眠,他短暂而毫无意义的一生,到此终结。周遭的人都在变化老去,只有自己一个人被停留在原地,怀着无望的期待,等待满一百年。斯诺的记忆,与身体一道封印在了水晶棺中,意识悬浮在半空,不断做梦的那些年,他的意识也不断在寻找着她。失去了记忆的自己,会去憎恨凛绮,倒也不奇怪。没有了与她相处的那些记忆,那复杂的感情,纠缠在一起,到底是爱更多,还是恨更多,很难分辨。斯诺是怀着期待和悲伤而等待。可是失去了记忆的转生,似乎并不是这样。成为辛德瑞拉的那些年,嫉恨和厌恶的怒火,一直在胸腔中熊熊燃烧。他确实在等待她,可是也害怕等到她,如果再见面,该说些什么呢?抛弃他,到底是什么理由?没有理由。凛绮消失的那么突然,无隐无踪。就像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存在过她这么一个人似的。经过了发疯寻找的阶段,斯诺就开始恐惧。这样的消失显然不是人力可以做到。凛绮的过去,她到底是什么人,他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过,到这一刻他才开始愤恨,怨恨只知道享受的,浅薄的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是这么绝望。他也害怕面对真相,在他心中,凛绮无所不能,她不是被掳走,而是抛弃了他。如果拥有记忆,他根本不敢去寻找真相,因此他将自己留在棺中,使用魔法,生生从□□上剥离出了灵魂。
就和他期待的一样,失去了意识的自己,一直在探寻着真相。辛德瑞拉也确实做到了,推测出了她离开的条件,与接近他的目的。“幸福”那些折磨着自己的日日夜夜,试图推理出她的行动轨迹的时光,辛德瑞拉到底是怎么忍耐下来的呢。他有时候都很佩服自己。仅仅凭借着憎恨,竟然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吗?或许他不该做什么国王,而是该去做个侦探的。总之,在成为辛德瑞拉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凛绮,而且,那个时候的他,似乎从第一眼开始,就深深怨恨着凛绮。那个时间段,原本一直稳重平静,如此无缘无故的憎恨,实在很奇怪。从第一眼,灵魂就受到震动,过量的感情席卷而来,对这样的感情产生畏惧,就此恨上那个罪魁祸首,也十分合理吧。他一直是这么对凛绮说的。但其实,他自己也不想承认,拥有记忆的他自然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憎恨,也不是愤怒。憎恨源自被无故抛弃的委屈,愤怒源自无能为力的无助。其实,辛德瑞拉的愤怒和怨恨,都是不是对着她,而是对自己。但是嫉妒是真的。或许正是因为嫉妒,到此刻,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却不愿意承认那段时间的感情。怎么可能去怨恨凛绮呢。那是他一直仰望的,他从年少时开始的憧憬,一直以来的希望与企盼啊。这份感情是从来没有改变的。也是因此,辛德瑞拉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真爱之吻”可以唤醒沉睡的人。辛德瑞拉,也就是那个时期的自己,是心知肚明的,水晶棺中已经是一具空壳,灵魂已经前往其他去处了——就在辛德瑞拉那里。无论什么吻都不可能把棺材中的那个自己唤醒了,那是真正的幽灵苹果。在变成那样之前,他还特地装饰棺材,施加了魔法,放上了不会腐败的花,就连衣服都是精心挑选的。他想用自己死后美丽的容颜,给凛绮来一点小小的震撼。过了这么多年,再次见到他不变的容颜,即使是凛绮,也会感觉到惊讶吧,算是对她的抛弃的一点小小报复了。“真爱之吻”不会唤醒棺材中的人,却足以唤醒他的记忆。辛德瑞拉如此厌恶憎恨着这份记忆的存在,却还是选择去吻凛绮,当然,他应该也早就有预感。只要恢复记忆,就是分别之时了。获得了记忆,等到了他等待百年的爱人,只要获得记忆,梳理清楚感情,那扭曲的憎恨和爱意全都交织在一起,幸福之门也就此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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