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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约1(1 / 12)

墨香淡雅,和着雨后的清新空气盈满房间。

笔尖在纸上滑行,横折撇捺如丝绸般柔韧顺滑,兰景树专心练字,并未察觉背后飞过了一颗接一颗的小石头。

,已经扔了十多块,其中一半打响了窗户玻璃,眼看此法行不通,狗儿后退一段距离,助跑几步手脚并用爬上屋檐下约两米高的斜坡。

连着下了几天雨,再稳的脚力也吃不住堪比冰面的湿腻青苔。沾了一脸水汽下滑至原点,他转而捡个残缺的瓦片在斜坡上刨洞,挖出高低错落四个放脚点,这不就简单多了。

抬腿活动关节,一鼓作气冲上去之前,狗儿盯着露出头顶的窗口看了片刻,这么近的距离,玻璃都快被敲碎了也没反应,他不会和我一样是个全聋吧。

后背被手指触碰轻拍,兰景树回头。

左手抓紧窗户下沿稳住身体,狗儿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扬起右手,左右小弧度挥一挥「嗨。」

兰景树放下钢笔,起身站到窗口边。

狗儿退下陡坡,弓背弯腿地站不直,捂着肚子表演三天没吃饭的悲惨。

对上狗儿的眼神,兰景树知道他有话要说,抬手问「有什么事吗?」

狗儿刻意放慢手语的速度,只为保证对方能看得懂「我住在那边,那个很小的土墙房子里。」他指向身后一个位置「爷爷几天前说去妹妹家拜年,走了就没回来,家里没有吃的,我已经……」

打手语的速度越来越慢,狗儿轻抽两口气要哭的样子,表情流露出适当的可怜「三天没有吃过米面了。」

狗儿的手语动作小部分和兰景树使用的不一样,他结合前后词理解,勉强看懂「那我拿点吃的给你?」

「谢谢,谢谢。」狗儿连连鞠躬。

兰景树端着半盅米回到卧室,房间里没有合适的盛米容器,他将同学送的千纸鹤倒出来,再把米灌进玻璃瓶。

巴掌大的一罐米自窗口抛出。

狗儿接住米罐「等我爷回来了我就来还。」视线在兰景树尚还有些稚嫩感的脸上流连一圈,他大方地欣赏着他琥珀色的瞳孔,清透神秘,水水润润的「近距离看你,发现你长得好可爱啊。」

兰景树平淡地看回去,目光同样沿脸部轮廓游走「你长得也很可爱。」

没有那个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喜欢被夸可爱,狗儿这才觉得这话有点欠妥当,但是,但是真的好可爱啊,头小脸小,骨相几乎完美,浓长的睫毛垂在眼尾,不做表情的时候,莫名有点楚楚动人的感觉。

「我走了。」狗儿拖着虚弱的脚步转身离开,待走出兰景树的视线范围,他挺胸抬头恢复正常的步伐。

连绵不断的山峰里坐落着一个小村子,农田,泥路,红墙青瓦,冬季柔和的阳光洒落,少年眼瞳呈现出颇有质感的金棕,日照一烈,流光溢彩。

回想起那双眼睛里天然的纯净,狗儿暗暗啧一声,旅游宣传手册居然没有欺骗游客,大山的深处真的有宝藏。

“突,突,突……”载着大包小包的拖拉机与狗儿相对而过。

路面不宽,仅够单车经过,拖拉机车尾吐出连续的废气,扫到狗儿身上。

狗儿被熏得快跑几步,同时拉袖子捂住口鼻。

正月初六一过,老百姓的日子迎来分离的时刻,正值盛年的一家之主们纷纷离开家乡,前往城市谋生,老人们则留在农田上耕种,养育年幼的孙辈。

再次遇到年后送行的拖拉机,狗儿有种时光飞逝的恍惚感,自己竟然在这个山沟沟里呆了一整年了。

谭良躺在狗儿家门口的木椅上静候佳音,余光瞥见远处归来的狗儿眉目紧锁,还以为他首战失利。

待狗儿走近看到他手中的米罐,谭良一下猜中「借东西这种搭讪理由也太老土了。」

放下米罐,腾出双手打手语,狗儿表情缓和一些「有用就行,明天还米不就又有理由接近他了。」

谭良这才半坐起来,右脚踩在椅面上,一派街溜子混混样「这么说来你还挺有信心,为什么愁眉苦脸?」

狗儿抬头望向放晴后蔚蓝的天空,如此广阔,无穷无尽。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变故发生之后,他时常半夜醒来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呆,思考人生的意义。如果说人生的意义是家,那么,他已经永远无法再次得到了。

苍穹之下世界之大,两相对比,人显得好渺小好渺小,内心的空缺更是微不可见。

眼眶有些发涩,狗儿眨眨眼,抬手回答谭良「赢了你的赌约后我打算走了。」

谭良立刻放腿坐正,心里一惊,脊背都跟着僵硬「你要去哪儿?」

狗儿垂眸思考几秒「不知道,下一站随便去哪儿吧,反正我的生活从那天起就没有意义了,一无所有的人去那儿都行。」

「别这么想,你不是还有我吗?我是你爹啊。」比划完手语,谭良抬手揉狗儿的脑袋,脸上的慈爱略显夸张。

谭良经常开这种玩笑,狗儿习惯了,捶他胸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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