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渐渐收敛。棋盘上的黑子一改避让态度,毫不遮掩身上的杀气,单刀直入闯入白子布下的阵地。微风入窗,拂来一抹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清冽且孤寂。姜玉竹眉心微蹙,她悄悄低下头,透过摘窗敞开的缝隙,窥见男子放在竹编棋篓旁的手。男子手指修长有度,腕骨突出,肤色冷白,右手指上戴着一枚紫玉睚眦扳指,玄色袖口上的一圈龙纹刺绣在日光下折射耀眼金光。虽然心中早有定论,可看清楚对面的人后,姜玉竹的眼皮还是跳了跳,指间棋子脱手而出,掉落在棋盘上。“啪嗒”一声响,惊得树上的夏蝉都噤了声。刹那间,天地万物好似都静止了,只有隔窗而坐的二人,彼此不语,透过朦胧窗纸打量着对方。男子拾起姜玉竹掉落的白子,手臂穿过摘窗,缓缓张开骨节分明的五指,露出掌心白子。从始至终,窗外的男子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静静坐在那里,姿态优雅,可他身上的威压却铺天盖地压了下来。姜玉竹咽了咽口水,伸手拾起男子掌中的白子。“多谢殿下啊!”太子倏地收紧五指,骤不及防握住她的手,男子的掌心很烫,好似窗外炽热的太阳,牢牢包裹着她的手。“少傅是不是还欠着孤一个解释?”姜玉竹想起她那夜干的缺德事,觉得自己确是欠着太子一个解释。至于这个解释,她在养病期间受到苓英的启发,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苓英平日里喜欢看风花雪月的话本子,每当看到画本子里的男主对女主款款深情的情节时,她总会忍不住与姜玉竹分享其中内容。自然,当看到男主让人下头的情节时,也会引起她义愤填膺的指责。通过苓英的抨击,姜玉竹发现书中男主最令人下头的行为便是缅怀白月光前任的同时,又与现任女主纠缠不清,更有甚者,干脆将女主视作昔日的白月光聊以慰藉。书中有气节的女主发现真相后,定会对男主大失所望,斩断情丝,随后决然离去,至于后来男主幡然悔悟,千里追妻的桥段姜玉竹没有让苓英继续说了。毕竟,她只需效仿下头男主的所作所为。心里有了决策,姜玉竹轻轻用手指勾了勾太子的掌心,温声道:“殿下多日没有喝臣冲泡的茶水,不如让臣为殿下烫一壶茶,再容臣慢慢解释。”小少傅手指柔软,轻轻勾缠在掌心,仿若羽毛轻轻拂过心尖。詹灼邺松开手,听到窗内传来冲泡茶水的动静,虽看不见对面人的神色,不过纸窗后透出少年袅袅身姿,犹若雾里看花。他慵懒地靠在背椅上,静静凝视着那抹忙碌的倩影。不一会儿,一对玉白小手捧着香茶从摘窗下探出来。詹灼邺接过茶盏,目光触及那对白玉无瑕的小手又嗖地一下迅速缩回去。“臣对殿下撒了一个谎,其实臣一直没有忘记萧世子,那日臣出府取秘图时,曾在霓裳阁碰巧遇到韩小姐,听到同行女眷恭喜韩小姐与萧世子好事将近,臣的心情变得很不好”姜玉竹出任务那日的确在霓裳阁遇见了韩溪云,也听到韩溪云身边的贵女们追问她何时与萧世子定亲,当时韩溪云红着脸,抿唇浅笑,全然一副沉浸在幸福中小女子模样,引得周遭人纷纷说恭喜。不过那时姜玉竹全部心思都放在该如给太子展示她后背的秘图,内心倒是无甚感觉。当下在太子面前做戏,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伤感一些:“给殿下展示秘图的时候,臣脑中恍惚,一时将殿下当作萧世子,想要从殿下身上寻求慰藉,以疗情伤,就就忍不住主动亲近殿下,或许是当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臣的混账做法,所以发生了那个意外,阻止臣犯下错事”姜玉竹一口气说完准备好的解释,忐忑不安等待着太子的雷霆怒火。太子是何其清高孤傲的人物,若是知晓自己竟将他视作他人聊以慰藉,定会比话本子里的女主还恼羞成怒,那情根也断得嘎嘎利落。太子虽不能像话本里的女主一走了之,却能将她赶出太子府,从此二人大路朝天,各走一方。就是在此之前,她要承受太子落下的雷霆怒火。可等了许久,窗外的太子静默不语,姜玉竹隔着模糊不清的窗纸,只能看到男子静静坐在椅上饮茶。她冲泡茶水竟有如此静心降火之效?良久,她听到太子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到让人窥不出一丝情愫。“少傅为何选孤,而不是其他人?”姜玉竹一时被太子问懵了,脑中回想话本子里的女子是否问过这句话。嗯好似问过,那下头男主是怎么回答来的?大概是本王能把你视作她,已是你的殊荣,你除了容貌,那里及得上她,你得了本王的宠爱,又有何不满足之类的。嘶这挨千刀的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啊!于是姜玉竹稍微润色了一下,真诚道:“臣想要忘记萧世子,自然要找一个比他更优秀的男子,殿下身份尊贵,容色无双,皎若明月,萧世子与殿下相比,不过是皎月一旁的星子所以,臣在那夜斗胆升起了摘月之心。”“事后,臣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觉得无言面见殿下,可覆水难收,殿下心中若是介怀此事,臣愿辞去少傅一职,从此不会出现在殿下眼前。”姜玉竹说完,垂首冲窗外行了一礼,静待太子发落。她听到椅子移动的声响,遂即是践行远去的脚步声,之后再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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