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唯有无尽的沉默。余管事的眉心皱得更紧了,紧得快能夹死一只苍蝇。算上今日这一次,这已然是姜家人 发现蹊跷晨光熹微, 朝暾初露。第一缕晨光洒落在宫殿上密布交错的碧绿色琉璃瓦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笼罩在薄雾下宫殿宛若云中仙宫, 气势恢宏雄伟。早朝后, 陆陆续续有身着绯色朝服的官员从左右两扇掖门离开宫廷。其中一位郎君身姿挺拔,兰芝玉树,步履从容,放在一众臣子中如鸿鶱凤立,夺人眼目。人群中, 忽有一位青年官员快步走至男子身旁,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调侃道:“萧世子可是要好事将近了?”萧时晏侧头看向冲自己挤眉弄眼的同僚,面露不解:“萧某不知冯侍郎此言何意?”冯侍郎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他忽地间拔高了声音:“萧世子还装糊涂, 我那日都瞧见了, 葭月十五, 在回香茗茶楼里, 你同一名头戴白纱帏帽的女子从雅间里一起走出来”萧时晏微微蹙起眉心, 打断了对方的话:“葭月十五那日, 我陪母亲去崇光寺上香, 想来是冯侍郎看错人了。”冯侍郎摇摇头,语气笃定:“不可能, 萧世子容貌出众,我怎会认错人呢!”言罢,他脸上露出一副憧憬之色, 眯起双眼,颇为感慨道:“那日与你幽会的佳人身姿袅袅, 我虽然只匆匆瞧见她的一个侧影,却是久久不能忘怀,佳人恰似巫山凌霄峰頂萦绕的薄纱轻雾,柔美飘逸,惹人遐思。哎,究竟是哪一家府上的小姐,让你主动退去京城第一才女的婚约”冯侍郎光顾得向萧时晏探听那位神秘佳人,未曾留意到脚下地面,无意踩到一小块积冰,脚下打滑,身形踉跄撞上一旁的男子。待他站稳脚跟,抬头看清楚男子那身绛紫色织金五爪蟒袍,顿时打了个冷颤,连忙匍匐跪地:“请太子殿下赎罪,臣臣并非有意冲撞殿下”甬道上,刚刚下朝的官员瞧见这场小意外,不禁为跪在地上的冯侍郎捏了把冷汗。人人皆知太子刚刚痛失心腹之交的姜少傅,心绪极为不佳。听说前些时日太子负责审查衢州走私石炭一案,抓走一大批官员关进刑部,其中不乏有皇贵妃母族的亲眷,可太子丝毫没有给这些皇亲国戚网开一面,诸多酷刑上了遍,骨头再硬的人都被太子一根根敲碎了,最后审出幕后之人竟是靖西侯的一个得力部下。
案子查到这里,皇帝不得不出面叫停,将主审人换成了大皇子。因为此案,如今朝中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谁都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株连的对象。冯侍郎今日出门没前看黄历,直冲冲撞到了大杀四方的阎罗面前,该着他躲不过这道血光之灾。地上积雪冰凉,冯侍郎跪了片刻便觉得四肢发凉,他心中懊悔不已。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叹他这个倒霉的风流鬼连牡丹花栽在哪里还未寻到,就要一命呜呼了!就当冯侍郎以为自己就要被拖去刑部受罚时,太子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问话人的却不是他。“萧世子肩上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萧时晏冲太子行过礼,神色如常,语气不卑不亢:“多谢殿下挂念,臣的伤恢复得七七八八,如今已无大碍。”詹灼邺微微颔首,出言让跪在地上的冯侍郎退下,转而又与萧时晏提起几件中书省的要务,就在君臣二人的谈话看似要告一段落时,他忽而话锋一转,深邃目光直直盯着眼前之人。“孤想重金酬谢打捞上姜少傅尸身的渔民,既然萧世子曾在当地渔村养过一段时日的伤,此事可否交予你去办?”萧时晏承受着太子落下的探究目光,眉眼始终平静,双手拢于胸前,恭谨道:“臣领命。”君臣二人就此分道而行,天空中,细雪纷纷而落。詹灼邺立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他望着男子赤色身影消失的在拐角处,眸色骤然沉了下去。萧时晏的反应,过于平淡了!他忽然提起小少傅的名字时,男子眉眼间没有哀痛,亦没有惊讶,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刑部监房里,那些哭喊连天的犯人往往吐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反而是嘴巴最严的犯人,肚子藏着最让人惊讶的秘密。———书房内,余管事用拂尘小心谨慎拭去黄花梨卷草纹翘头案上的尘土。这明明是下人干的差事,他却不敢假手于人。只因眼前的书桌曾是姜少傅生前所用,太子要求桌案上的一纸一墨都不能移动分毫。有一次,云奇不小心用帕子打弄湿一本书册,太子当时虽然没有发火,脸色却是阴沉得可怕,独自坐在姜少傅常坐的扶手椅上愣神,足足枯坐了一整夜。瞥见一只飞蛾落在展开书册上,余管事抬手轻甩拂尘,想将飞蛾拨走。谁知这不经意一甩,拂尘上的长毛正巧勾住一座水晶翠竹笔架,连带着扯落在地上。听到哗啦一声响,余管事的心也跟着水晶笔架摔得七零八落。他哭丧着脸,颤颤巍巍捧起碎片,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同太子解释,只见太子冷凝着俊容走了进来。“老奴一时失手,摔坏了姜少傅生前最喜爱的水晶翠竹”詹灼邺单手解开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只垂下眼看了一看破损的笔架,突然问道:“姜小姐何时到的到京城?”太子这话问的突兀,余管事听得一愣,转眸仔细想了想:“这个老奴记不得了,不过负责监视姜宅的那几位暗侍肯定知晓,殿下可要传唤他们?”詹灼邺坐在太师椅上,身上还拢着外面的寒气,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紫檀木桌案上一下下轻扣着,浓眉微皱,眸光若有所思。良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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