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不高兴了,“小姑娘家家的,男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你要不乐意,替他们将镖钱交上啊。”
姑娘正想说话,她身旁两鬓斑驳的老人叫了句“小姐”,摇了摇头,姑娘咬咬嘴唇,只得作罢。
钱员外冷笑道:“不做好人了?”
“合着不过是口头善人,”钱员外对杨振说,“杨镖头,咱眼里就见不得那些脏兮兮的难民,他们要蹭这趟镖,成,我们交多少钱,他们也交多少钱。”
“一视同仁。”
杨振面色不虞,想起这钱员外的难缠性子,半晌,还是转身大步朝队伍尾巴后走了过去。
不知杨振和那伙流民说了什么,再出发时,翠绿色衣裙的姑娘下意识地探出窗外回头看了眼,就见那些人大都伸着头望着他们,只有一道瘦削单薄的身影跟在他们身后。隔得远,姑娘瞧不起对方的脸,只觉这人孑然一身,清瘦如一杆翠竹。
钱员外大着声音道:“怎么还有一个跟着?”
杨振道:“他给了钱。”
钱员外哑然,嘴里嘀咕了几句,到底是不再说话了。
翠绿色衣裙姑娘对身旁的老者道:“这钱员外果真如镇上人所言,讨厌得很。”
老者无可奈何地一笑,说:“小姐,咱们现在是在外头,一切要小心。”
姑娘叹了口气,应下声,老者又道:“等到了遂阳,见着未来姑爷就都好了。”
翠绿色衣裙的姑娘听见“未来姑爷”那几字,恍了一下神,轻声道:“于伯,真的会好吗?”
于伯道:“会的,宋家和咱们家是世交,你与宋少爷也是打小订下的婚事。若非三年前老爷离世……”他顿了顿,说,“这也是老爷的遗愿,他就盼着你们成亲呢。”
翠绿色衣裙姑娘脸上有些茫然,道:“他若是当真有意和我成亲,为什么孝期已经过去半年了,才来说成亲,自己还不亲自来接我?”
于伯温和道:“宋少爷忙于生意,也是不得已,咱们去是一样的,左右等你们成了亲,也是要留在遂阳的。”
姑娘张了张嘴,不再说什么。
队伍自晌午走到天黑,日头全落下去时,杨振安排队伍在一处林子里安顿下来,姑且歇息一晚。马车颠簸,蒋瑛枯坐了半日,早已坐得腰酸背痛,当即下了马车稍稍舒展一下筋骨。
队伍里除了钱家的商队,有如蒋瑛一般去投亲的,还有几个小商人,三三两两地就地坐着。地上点起了篝火,蒋瑛目光转了圈,就瞧见了今日跟上来的那个流民。
他独自坐着,靠着树,大半身体都藏在了暗处。
蒋瑛犹豫了一下,自包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包了于伯将热好的几个馒头并夹了馅儿的饼子,朝那人走了过去。
“哎,”蒋瑛说,“给你。”
蒋瑛察觉自己一走近,那人就看了过来,肩背紧绷,直直地看着她,对上那双眼睛时,蒋瑛还愣了一下。那双眼睛又冷又亮,如日光下的刀,竟让蒋瑛吓了一跳,讷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二人僵持了片刻,空气里弥漫着越发浓郁的食物香味,他咽了下,慢慢伸手接过了那个油纸袋。
蒋瑛听见一道极低的声音,“谢谢,”意外的,很年轻。她又看向对方,他又退了回去,却没有动手里的东西,只是仍看着她,有几分戒备。
莫名的,让蒋瑛想到了家门口那几只野猫,她头一回喂的时候,总是远远地看着,抵不过饥饿,趁她将手里的吃食丢出去时,飞快地叼走又蹿远了,怕人,又警惕。
蒋瑛没有多看,转身就走了。
商队脚程慢,一连两日路上都没有路过镇子,自也只能靠吃带来的干粮。蒋瑛第二回给那流民干粮时,流民看了看她,自怀里掏出了两个大洋,递给了蒋瑛。
蒋瑛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钱,她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明天就到广泉镇了,你留着自己买些吃的吧。”
流民没说话,也没接她的东西,过了一会儿,蒋瑛笑了一下,透着股子爽利劲儿,她自他手中拿了一个大洋,道:“这个就够了。”
流民也没再坚持,说:“谢谢。”
他将那个大洋放回了自己怀中,这才伸手去接蒋瑛递来的馅饼,蒋瑛发觉他左臂有些僵硬,似是行动不便,问道:“你身上受伤了?”
流民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睛,蒋瑛说:“你等着。”说罢,就撩着裙摆跑了,不一会儿,就带回了于伯,她对流民道,“这是于伯,他能看些外伤。”
于伯也无奈,他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流民。二人目光对上,流民那张脸脏兮兮的,看不清本人面貌,独那双眼睛分外清冽,生得招眼。于伯蹲下身,伸手替他把了把脉,又去摸他的肩膀,不知按着何处,流民抽了口气,于伯道:“和人动手了吧。”
“肩膀伤着了,好在骨头没断,”于伯说,“不过也得好好养着,左手不可再受力,否则要留下后患。车上没有带伤药,到了广泉镇,让跌打大夫给你拿上一瓶药油好好地搽一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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