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还想要问问沈丘怎么会想到半夜上山的,王焚忽然跑来,兴冲冲地喊:“二爷!兄弟们让我问问晚间一起去吃酒吗?多亏了二爷让我们有了这次发财的好机会。”“行啊,到时翠风楼见。”牛二脸上露出笑,又握着刀朝沈丘一抱拳:“好。那兄弟我便先回去了,沈大哥回头安置好了再来寻我。”说完便领着一众兄弟远远去了。沈丘在原地站了一会,见他们走远了,才向着原路折返了回去。三个月,谢源依旧没有习惯逃命的日子。窗户纸发黄破碎时刻漏着寒风,月光落在小少年白净精致的脸上,只是那双乌黑的瞳孔一动不动。谢源不敢闭眼,他总觉得随时有人会蛮横地破窗而入,举着火把拿着刀枪,张牙舞爪着化做怪物将他抓去。尽管他们已经逃离了京都,身边还有他父亲派来护佑八十余随行亲卫,可是他们还是到了绝境。大雪封山,无衣,无食,不敢点火,只能啃着几个月前的干硬存粮。老鼠还从床底下飞速地溜走,一点一点盗走他们的存粮。护卫们商量着要抓住老鼠烤了吃。他们说,只要再过几天,就可以从山上下去,吃一顿热乎乎的云吞。今天是他们被困的“乔乔,醒醒。”身上被用力推了推。沈乔揉着眼睛,从木桌上起来,直愣坐了一会,含混着想起来自己是在干什么。她转头扑在一个柔软温暖的人身上,蹭了蹭问:“娘,爹爹回来了吗?”“没呢。”听见了轻轻的笑声。“去榻上睡吧。”沈乔哦了一声,迷迷瞪瞪地摸着爬上床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昏沉的沈乔听见门被风雪推开的声音,然后是娘的惊呼,似乎顾及着她,又刻意压了下去。
沈乔很想去看看是带回来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但被困意压制着,眼皮有像是有浆糊黏住了,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明天再看吧。”她想着。“说不定有小熊崽子呢……”沈乔醒来的时候赵娘子在做饭,用的是大铁锅,柴火气蒸腾而起。沈乔很震惊,这种大锅费油又费柴,她娘一般不用的,又一看锅边整整齐齐二十来个鸡蛋,更震惊了。“娘,过年啦?”赵三娘子忙着手里的,伸手捏了她脸一下。“什么过年,家里有客人了。”“客人?”“是你爹那边的亲眷,你表兄。”沈乔眨了眨眼,她怎么记得爹爹说过家里没什么亲眷了?“你表兄家里出了变故,父母都没了。”沈乔顿时严肃起来,拍了拍自己胸脯:“娘!你放心!”“我铁定护着,谁也不让欺负!”赵娘子噗嗤笑了:“是谁晚上上茅房都要娘起来的?”沈乔涨红了脸,气鼓鼓地拿着火叉子乱戳。那是因为茅房后面齐刷刷被她爹放了一排的“腊肉”啊,她就不能害怕一下子了?但是娘不知道这件事,沈乔只能闷不做声地背了这个黑锅。赵娘子刮了刮她鼻子,转眼拿出了一只鸡蛋递到她手中,沈乔的委屈散了,抱着鸡蛋美滋滋地去看小熊。“永安亲王举兵谋反!活捉反贼之子谢源!”“抓住常清世子,陛下有赏!”“世子,快跑吧!这里待不下去了。”“换上鸣儿的衣裳,快出宫!”谢源回头望去,穿着他衣裳的鸣儿刚一出门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支御林军的羽剑插在了他心口。自从会说话起就在一起的书童,尽管有些笨拙,但总是一心向着他的书童死了。直到他浑浑噩噩坐上了马车,被兵士偷偷携着逃出京城才恍惚明白,属于谢源的人生天翻地覆。他不再是天资聪颖的常清世子,而是反贼之子谢源。禁军搜查,银亮的刀光中,不知何处起的火点燃了整个宫殿,他在冲天的火光中奔逃,浓烟让他无法喘息。谢源觉得害怕,又觉得死掉的不是鸣儿而是他自己。他倏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泥瓦的房顶,无数根干草被捆扎在一起,密实地堆叠在房顶上,因受潮而生发出黑色霉点。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