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缩身躺下,紧拥着被褥终是觉着多了□□气。好不容易睡暖了些,又有人来敲门送吃食,她撑着身子去接,却发现来送饭的换了个小子,倒不是先前那两个侍女了。而后一夜安静,她睡在草垛旧褥上,顷刻就昏死睡沉过去。后半夜却迷迷糊糊得高烧起来,数不清的噩梦里,众人胡乱窜着。一会儿是暮春时节,她纵马于山道追着阿兄,父王在后头王驾上酣眠。一会儿又见戚英笑得憨傻,脖子上却被人架了把剑,身后那人她却怎么也看不清。甚至于,她瞧见了母后未曾病逝,梦中她说只是被海外仙君囚了十二年,如今才回来。她魇着了神智,后半夜生生哭醒了数回。她是个被人弃了的废物,邯郸的荣华权势再同她没任何挂碍了。 揽抱
“贪玩?”嬴无疾原本顾忌她的病,怕惹出变故,是以才亲自来瞧。此刻被戳起前尘,不过一句话,就叫他眸中晦暗涌动,忍了再三,到底一把甩袖回敬:“你赵太子亲飘飘的一句贪玩,就能抵我娘一条命去么!”许是用力过猛,尾音落时,但见那人已被他甩跌去了墙角。赵姝嘶声捂着肩头伤处,又剧烈地咳了咳,就那么倚在墙边,回头惊惧无措地看他。除了赵王尽杀公主府近侍那一回,她平生就再未向何人低过头,更遑论如此低声下气地恳切道歉,反倒叫人暴怒着指斥回敬。即便是有易容膏遮掩了些,她容色依旧是颇为清俊。尤其是那一双杏眼,叫画浓了些的眉梢一压,此时再蕴了两分薄雾三分惊惧,端的便似被人欺负狠了,走投无路般的无助。而她的眉眼五官又天生较旁人稚气些,是那等颇秀美的娃娃脸,但凡将那股子骄纵无人的气势敛了,就这么不说一字地望着人时,就能叫人不自觉着理亏。嬴无疾略偏开头,长眉皱起避开了她的视线。昨夜王急诏,虽是斥责了公子翼,却仍将城东新军五万交了他。虽说如今咸阳兵权大体是在他与蒙家手里,可眼见着祖父年老病增,任何一个可能除掉公子翼的机会,他都绝不会轻易放过。也不知怎的,这三年来,他在人前恭顺谦和,甚至能独得了父君嫡妻雍国夫人芈氏的信赖,可一见了赵姝,就时常克制不住心绪。“以德报怨是圣人所为。”他忽然也坐到床榻上,两手朝她腿边撑了,几乎将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俯身贴上那莹润耳垂,呓语般:“本君屡屡救你,怎么,赵太子觉着,往后我就该供着你养着你么?”他这话已然说的温煦无比,可赵姝毕竟识他久矣,当下就听懂了这话中的森冷恶意。昨夜高热浑噩时,她便反复地想,这人救她或许是为了大局亦或是为了泄愤,可他竟然主动将英英也一并接来安置,且还令成戊一定要给英英单辟一个院落,又是何故?黄鼠狼给鸡拜年,她虽不谙世事,思来想去,亦只能想出一个道理来——这人或是对戚英……存了非分之想!思及此,她是越想越心惊。戚英虽然寤生鲁钝,小姑娘豆蔻年华,那容貌身段却是艳丽娇俏,原本在赵国时,那来她府上求亲的大夫亦是不少。如今嬴无疾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比那些大夫高,可他若是觊觎戚英,那绝非是什么善缘。赵姝的眼眶渐渐红了。于她而言,戚英是比父兄母后更清晰温暖的存在,她前十七年的喜怒悲欢,皆是同戚英一道过的。她不嫌戚英傻,戚英也不恼她狂。她晓得那傻丫头一心爱慕廉羽,同她一样,如出一辙的,爱而不得。赵姝甚至想过,日子既过的那般畅快肆意,倘若她两个皆无缘婚事,索性就那么一道混一辈子也是痛快。早知如此,她就该尽早寻个老实靠谱的宗室子弟,安安稳稳地将戚英嫁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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