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后来,但贺宵仍然执拗地站定不动。他仿佛试图对陆衡说些什么,但嗓子哑得过头,努力了几次都只发出一些散碎的单音。
“阿宵。”青年再度开口了,仿佛注视着服从性不够高的驯养物,“怎么不听话?”
“听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东西了,特地来看你。好令人伤心啊……你的态度。”他微微眯起眼睛,“我可以给你讲很多以前的事情,真的不要跟我走吗?”
贺宵凝视他蝮蛇似阴冷微光闪烁的瞳孔数秒,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趁我还在征求你的意见,快点答应我嘛,阿宵。”那青年饶有兴趣似地从头到脚审视贺宵,漫不经心地摩挲下颌,“这种情况下你护得住自己,护得住带伤的陆小少爷么?我与阿宵之间是不必说这么多的……阿宵从来不拒绝我的请求的,是吧?”
“陆小少爷也不要紧张,我只是邀请旧相识回家里坐坐,您看……?”
贺宵便回身望去,陆衡正死死抓住他的手,眸光焦点因过度失血不定地游移,腕间凸起明晰的筋脉,“我不准!”
当他被陆衡的动作从那种极度暴怒充满杀意的状态中惊醒,某种凭借本能驱使的力量便随之被收回这具无用的肉体。他仓促地用力回握陆衡的手,破损撕裂的沙哑声响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来:“阿衡、我会……”
“我不要和您分开!”陆衡愈加发力死死扣住他的手,声音陡然拔高,贺宵几乎觉得指骨间涌起濒临折断的刺痛了,“如果没办法保护您,我干脆在这里死掉好了……我猜都猜得到您要说什么话,才不要您为了我……”
“……逃不掉了。”
他忽地抵在陆衡耳边,极清晰地一字字道。“就像那时候一样,逃不掉了。”
——那个梦。
梦中低沉阴冷的声音缓慢与现实重合,如同黑蛇悄无声息地紧缚僵冷的肉体。那个人语气漠然地发出指令,就如同定格了的今夜,他们同时开口,仿佛穿行过水波般泛着粼粼暗光的时间与空间。
“——抓住他。”
被反扣住手腕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什么反应,几乎是被连拖带扯地带到那纯灰色的青年身前。他看见陆衡因失血过度而失焦的、结霜的曜石似湿漉漉的黑眼睛,旋即视野中撞入黯淡的起星火的死烬颜色。
陆衡倚着霉斑湿透的斑驳的墙面,月光经行中天的暗光越过明晦杂糅的树影。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他。他被半凝固的猩红打湿,夜风激荡昏眩月色间隙里熟睡的尘埃,血腥气跌跌撞撞砸进稀薄黯淡的薄荷香气里。
贺宵又觉得冷了,大概是栖身于过分暖和的地方很久的缘故,这种近乎刺痒的尖锐的冷太过头,他沉默了一下,仿佛抱有某种令人发笑的期许那样开口了。
“我会跟你走的。”他垂下眼帘,枯涩破损的声线徒劳地摩擦,“既然你不杀我,我一定还有什么可以拿来用的地方。”
“所以不要让他死。”
与这个组织还有更多交集——不仅仅是梦,对方的态度也是。携带枪支,制造枪击,悄无声息轻易杀死陆衡身边训练有素的几人,却迟迟没有对他动手。
这绝无可能是上位者的怜悯,只意味着他还有其他的用途。暗中狙击也没有瞄准陆衡的要害,也有可能对方在忌惮陆衡身后的势力。但是这样拖延下去,难以确定对方有没有确实地动杀意——只要有一分一毫的不确定就不能赌。
只要跟对方走。
从这样的包围中逃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即便没有击中要害,但特殊枪械弹药造成的大量出血不是能轻易止住的,陆衡的伤势确实不能再拖了。
……况且毕竟自己是这样软弱的、擅长妥协的人。
“先生……”
他听见陆衡压抑得过分的沙哑的声音。仿佛浸了海腥气的黯淡尾音,泡影般缓缓散尽入夜风中去了。
他停顿了一下。
“……您要去哪里、……”
贺宵便这样深深地、深深地凝视他,褪尽了的黄昏熔成残余的月晕。
“不会再用吻来终止话题了。”他轻轻地说。
“要期待和我再次相见。”
……
于是事情就是这样了。
青年递给他浸满乙醚的纱布之前,如同蝮蛇缠紧猎物那样餍足地微笑了。他微微歪着头瞧着贺宵,夜色湿透他镀了流银似的灰发,一对无机质似落雪的荒原般的灰眼睛。
“我的名字是霍迟遇……阿宵大概已经完全把我忘掉了吧?”
贺宵无动于衷,只沉默地,毫不犹豫地用纱布贴近鼻端。
“很乖嘛。”他扳过贺宵神色端肃的脸,炽烫的呼吸如同掌掴那样响亮地抽在面颊上。“……看来重新驯化也不是不可以。”
铺天盖地颠倒的眩晕知觉中,贺宵面无表情地用力吸了血迹,一只照得周遭如同白昼一般明晃晃的白炽灯。
室内已经立了几人,正中跪着一个铁链粗绳并用缚着的男人。他遍体鳞伤歪歪斜斜地跪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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