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再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了。
况且已经、不会有人再注视他了。
他竭力撞门,撞到肩膀手肘青紫。淤紫中透出隐约的泛着血丝的黄,密集的大块青斑血斑如同濒临腐朽的肉体生霉。然后是接连几次的手臂脱臼,他一次次咬着牙把关节推回原位。最终撞开的时候他已经遍体鳞伤,他跪坐在门前大汗淋漓地喘息,汗水滑过血迹干涸的嘴唇。
门外是漆黑的,漫长的通道。
如同地狱的回廊般,无尽头地延伸至凝固结块的黑暗中。
他赤裸双足,踉踉跄跄地走向通道尽头。啊,怪不得里面发出多大的淫乱声响都不会被外面听到,那些徒劳的求救与哀鸣一并钉死在纯黑的棺椁里。通道末端是一扇极厚重的钢门,从外面以不知名的方式反锁着,凭这具肉体绝不可能撬开的障壁,隔绝灯火鼎沸的人世,空无一物的此处。
逃不掉了。
铁链已经拆开了,还有指甲刀上断断续续的缺口,被翻找得一片狼藉的柜子,不成样子的连接通道的门——所以陆衡回来的时候,他要怎么解释?
会面临怎样的怒火?
——没有退路了。
今天大概要死在这里。
……
黑暗中,有极轻的锁扣开启的声音响起。于是厚重的钢门轻而易举地敞开,如同破晓般地,有汹涌的光灌落入绵延的通道。这并非人造的白昼,但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
贺宵在扑面而来浩瀚的白光中微微眯起眼睛,抬头向门外望去。
陆衡正沉默地立在门前。
狭长的影子拖曳在受困者汗迹湿透的面颊。
若他沐浴在白炽灯融化泛滥的热光下,他便始终彬彬有礼,笑意温存;若他逆光,便显出藏匿于皮相下张牙舞爪的兽性的阴影。
他这样神色如常地静静微笑着,与过去别无二致的、烤化了的乳糖般的甜蜜嗓音。
“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刹那间仿佛某种积聚到无法承担的尖锐情绪贯穿贺宵空白的脑海,恐惧在同一刻蛇鞭般重重笞上背脊。
眼泪失控地争先恐后夺眶而出,浸得面颊湿漉漉地发涩。他湿得像梅雨日里巷角的一堆生满密密麻麻霉斑的丢弃物,那样避无可避地战栗着,在不可名状的惧意中丢盔弃甲一塌糊涂。
——我不想死。
——还来得及做点什么?
只要讨他喜欢……
不、已经来不及思考了。
他蓦地扑进陆衡怀里,手指紧扣到几乎要深深陷入对方血肉里。
陆衡愣了一下。
贺宵发出一声颤抖的长长喘息,心脏的剧烈搏动传递到震颤的颈脉,耳膜里嗡嗡作响,眼前有短暂闪烁的黑斑和细小的白光。他听见自己发出被哭腔扭曲了的、走调的怪异声音:“……求你、求你……下次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会听话,我会……我没办法自己在这里……”
他被眼泪呛到,他咳到几乎把内脏整个吐出来。他死死抱住陆衡,接连窒息了几次,最后甚至有漫长的十几秒连呼吸声都发不出来。陆衡大概是被他的反应吓到了,茫然而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在失声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拼凑字符,哭腔把每个混沌的断音都打得透湿,“有……更多、更多听话的、外面……所以、你要丢下我,去见别的人了吗?”
“您这是在吃什么飞醋啊?”陆衡低低地说着,维持着这样拥抱的姿势托着他臀部,把他抱回到床边扶他坐稳,“我只有您呀。”
他踏过那截细细的锁链,锁扣在一片狼藉的内室中闪闪发光。他眼睛像是着了火的镜子,继而仿佛有氤氲的暮霭沉下来那样,他微微合上眼睫,呼吸的热气扑上贺宵耳梢。
“——骗子。”
“什、什么……?”
陆衡细密的吻从耳梢绕到耳垂,在耳垂边缘留下不甚清晰的齿痕。
沾染着唾液的淫靡的水色。
他那样低低叹息着,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要不是我一直在注视您,还真不知道您会说这么动听的谎话呢。”
贺宵浑身僵硬。
“即使是这样我也很高兴——您假装对我有这样的心意。”他手指移到贺宵脆弱的颈骨上,重重捏了一下那一小块皮肉,皮肤立刻诚实地渗出艳丽的红痕,“但是对我说谎的话,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对吧?”
他扣住贺宵被冷汗浸润得冰凉的下颌,深深印下一个吻。
那确实是一个吻。
——虚无如同一滩荒诞的月亮。
贺宵猛地挣扎起来,爆发的力道太过突然,陆衡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推开陆衡,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奔向尚未合上钢门的通道,结结巴巴地喊:“救、救命……”
陆衡笑了一声,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起身。
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回答他的仍是散落在通道里空寂的回响。他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回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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