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其实想说“不后悔”,只是在张口时犹豫了:“大概会吧。”“你看看我,”邵明辉不得不把自己当作反面案例,笑得有点苦涩,“就知道时间不等人。”时间要是等人,韩修文也不会连七个字的告白都要花那么久来讲。病人看向窗外,眼角忽然湿了,又红红的,显得人可怜。“邵明辉。”贺川听出他的丧气,生怕他又想些什么不利于身体恢复的事,正色严厉道,“把你脑子里的事给我停了。”“放心,我没说想放弃。至少,这次之后……我不想了。”邵明辉赶忙表态,“你看那个机器,这么疼,我也没拔过它,对吗。”贺川皱眉制止:“嘶。”“行,不说了。”邵明辉自知话说得戳人心窝子,赶紧闭嘴了。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子,邵明辉突然若有所思地叫:“贺川。”贺川拿出水果刀,整想询问他吃哪个,听到问话后抬头,问他什么事。邵明辉出神地看着那把刀,“你说,韩修文那时候也这么疼吗。”贺川抬眼,望见邵明辉正在空洞地看着远方。“他那么舍不得我,都还是走了……”邵明辉说得很平静,但莫名让人感受到刻骨的悲伤,“当时他会疼成什么样呢。”贺川伸出手,搭在隆起的被子上,稍稍用力地摩梭了两下:“别想了。”“好,不说丧气话。你给我削个苹果吧。”邵明辉擦擦眼角,强笑着说,“好久没吃苹果了。”贺川知道,当初韩修文喜欢把苹果削皮后切成月牙形再吃,这个习惯传染给邵明辉后被保持了十年。于是贺川照着做了,并且在每一个月牙上都插上了牙签,递到病人的嘴边。而在病房门口,一个人已经在门外站了很久。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哪怕是经常路过的护士也只知道,这个拎着一篮苹果的、俊俏又年轻的年轻男人,正蹲在地上无声地哭着。作者有话说:我也哭得很大声 能不能追你贺川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到家,中途他去机场接邵明辉的父母,回来前给江汀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可能要在医院多陪一段时间,让江汀不要等,自己先睡觉。江汀在沙发上只眯了一小会,听到门响的动静,立刻跑到门前坐着。贺川一夜没睡,胡子长出了青茬,面色和他们分开那天一样凝重。江汀心里一紧,抬头问:“你还好吗?”贺川似乎才看见他,蹲下来换鞋,摇摇头说,“没事。我身上脏,暂时不能碰你,你先去沙发。”
江汀摇摇头。贺川叹了口气,自己后撤了几步。江汀问:“你在难过吗?”贺川想,现在的情绪或许不能只用“难过”来形容。邵明辉是他在美国唯一的朋友,可是他连他的异样都没看出来。其实邵明辉很早就在隐瞒,他变瘦了,凝血一直有问题,就连暗黄的肤色都试图用现代科技掩盖掉。贺川想着这些,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江汀吓一跳,跑到他身边,在他的手指附近蹭了下,“哥。”贺川一愣,低头看着小猫,“你叫我什么?”“哥。”江汀再一次久违地叫出这个名字,“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问题。”贺川晃了晃脑袋,企图把关于邵明辉的、乱七八糟的画面都晃出去。江汀抓住贺川的衣角,安抚道:“你要不要去躺一下?”贺川回神,想碰一下小猫的耳朵,想起自己刚从医院回来,又收回手,说:“我先去换衣服。”江汀点点头,看着贺川像被抽去了精气神一样去浴室,自己心情也变得很差。没一会,磨砂玻璃门上便布满了雾气。江汀就在门外等着,像刚进贺川家时那样。大概过了半小时,贺川终于出来了。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胡子也刮掉了,只是眼角还是能看出疲惫,不过比刚刚精神很多。江汀担忧地抓抓他的腿:“你好点没?”“江汀。”贺川蹲下来,让他顺着自己的手臂爬到肩膀上,“陪我一会,好吗。”江汀点点头,垂下来的尾巴很长,扫在贺川的手腕上。贺川把他揽进怀里,平静地、不带任何杂念地深吸一口气。江汀就这么窝着。以前很多次,在单纯作为一只小猫时他也这样窝着,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百味杂陈。他知道贺川只是需要一个拥抱而已,而他作为一只猫,能做的就是安静呆在这里。贺川的语气听起来很低落,这是江汀第二次看见如此失魂落魄的他,上一次还是在北京跟他吵完架之后。“其实我早该发现。”贺川半靠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江汀的尾巴,“他最近瘦得那么厉害,又总嗜睡,我怎么会没发现。”江汀看他的样子,觉得好像有一根极细的线在吊着心脏,还一下一下地往上提:“这不能怪你。他也不想让大家知道,你不要因为这个难过了。”贺川被安慰到,心口堵着的石头稍微消失了几块,他摸摸小猫脑袋:“谢谢。”江汀摇摇头,发自内心地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年轻又清亮的嗓音好像把贺川拉回到四年前,那个两人都还亲密无间又各怀心事的年纪,眼前的小猫也跟顺毛青涩的小江汀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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