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扬嗯一声,又回过头去,抽完半支烟,听文小蓝挥着水袖把一句长长久久的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唱到尽,叫了声好。
叫得心不在肝上,可文小蓝受宠若惊,过来嘀咕半日,陈嘉扬点点头,招手叫楼下的司机开车去杨梅竹斜街给文小蓝买套煎饼果子。
郑寄岚从头看到尾,盛实安神情越是若无其事,他越是心底打鼓,最后头皮都硬了,跟在司机后头匆匆下楼,见盛实安要走,急得追上去,这就走?
盛实安拍拍点心渣子,气定神闲地冲他一笑,回见。
郑寄岚不好说什么,变成了一截木头,眼看着盛实安跟一行人慢吞吞下缓缓的山坡到渡口去,也只好闭嘴回楼上。
正巧令从雪也来阳台上抽烟,郑寄岚往圈椅里一靠,跟令老板说几句虚虚实实的淡话。霸占阳台栏杆的陈嘉扬又点了根烟,烟味呛人,文小蓝近不敢近远不敢远,在一旁替他捧烟灰缸,陈嘉扬出着神掸烟灰,掸完了才发现烟灰缸在人手里,不好不表示,客套问了一句:还想吃什么?
这位大人物不怎么说话,偶尔见几次,进门就有随从递上礼物,礼物越送越大,生怕北平城里有人不知道这事,至于他自己,要不是在心不在焉地听戏,就是把她晾在一边跟人谈事,满脸写着不愉快,让文小蓝半句话都不敢插。今天他似乎心情大好,破天荒地跟她说了两句话,但她没什么想吃的东西,刚才想出一句煎饼果子已经是绞尽脑汁,现在脸都憋红了,也只好说:没了,谢谢陈先生。
陈嘉扬头也不点一下,走神地听完,又继续抽烟。半支烟抽完,保镖上楼来,悄没声地耳语:安小姐要您送她回去。
陈嘉扬一挑眉毛,她没腿?让她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文小蓝埋着头不敢抬,令从雪竖着耳朵听,听完了,玩味地挑唇一笑。保镖下去复述一番,又上来,声音更低,安小姐说,要下雨了,她没带司机也没带车来,还是要您送。
陈嘉扬望天不耐烦了半秒,把剩下的半支烟往烟灰缸里一摁,抬腿就踹郑寄岚,烦不烦?早就叫你给她买台车!
什么时候叫过?盛实安连喝水都恨不得要人喂,指望她动手开车?
但盛实安来都来了,今天不伺候,谁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郑寄岚忍气吞声,望着天花板瞎编,这不是在等新款?下个月就到。
陈嘉扬冷哼一声,拿起外套往肩上一甩,插兜下楼。盛实安在渡口辞别众人,又折回来,此时一个人等在大树下,手里捏着片红叶梗,仰着头看白塔上飞旋的白鸽,此处鸽子肥得令人瞠目,圆滚滚的几乎要滚下去,她看得兴致勃勃,想象北海变成一锅老火靓汤,汤中翻滚鲜美柔嫩的鸽子肉,想得入迷,都没发觉陈嘉扬风风火火下来了,还是他在她发顶一拧,叫她抬头,她才反应过来,嗯?
陈嘉扬劈头盖脸把她一顿骂,嗯什么嗯?不是你要人送?
她转着红叶梗哦了一声,咽了口口水,是我。
陈嘉扬继续骂:哦什么哦?车又不在这儿,动腿走!
盛实安抬脚跟他走,两人一前一后,在枯叶道上踩出一片窸窣。令从雪眼睛都要看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下个屁雨?只知道荔山公馆这位把金之瑜玩得团团转,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漂亮,但谁知道手段这么低?
她再看一眼文小蓝,火气腾得更高,新进的红角儿长得比她令老板还标致三分,陈嘉扬看都不看,反倒是那小丫头勾勾手指头他就走,小丫头睁眼说瞎话把事儿办成这样,他还要送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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