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实安难得有耐心听,实则是趁他分神,在他口袋里外摸了个遍,竟没摸到首饰或恶作剧道具,心中疑窦丛生什么都不干,还看什么花?陈嘉扬有这种好心?
将梨花林逛了半圈,陈嘉扬竟没察觉,却有管家弓腰驼背地来请,说戏楼已准备停当,只等贵客登临。他因此带盛实安登入铁马铛铛的戏楼,木质小楼走廊窄小,老管家提灯引路,陈嘉扬走在前头要弯腰曲背,回头伸一只手给盛实安。
盛实安将四指搭在他手心里,另一手提裙子,缓步上楼,灯火摇曳,台阶吱呀,让人莫名回想起含糊不清的往事,走到楼上,在栏杆边站定,拥紧貂裘向下看去,满目生机勃勃的白,终于想起往事是什么了城郊醉雨轩,也是不高的一座旧楼,她在窗边想跳,后来没跳成。台阶也是这样吱吱呀呀的,后来她跟着陈嘉扬走下去了。
再铁石心肠也生出二分休戚的恻隐,盛实安短暂地忘掉来来回回的试探与捉弄,望向楼下,天光云影在巨大的玻璃面上投下影子,里头是如云如雾的花海,有零星寥寥的贵妇与公子谈笑穿梭。
人类本能作祟,盛实安在下头的游客中遴选眼熟的人。花树下说话的那位小姐跟她打过牌,不过不记得叫什么名字,山石上气鼓鼓坐着闹脾气的小孩是某家太太的远房亲戚,上门拜访时被黑狗吓破了胆子;小楼半面临花,半面临湖,玻璃罩延伸到湖边白沙滩为止,湖水冻了一半,湖边长椅上有青年男女相对倾谈,被撑桨划来的小船打破暧昧,一个船夫破冰分水而来,抱着只大盒子下船上岸,小步跑向这栋楼。
盛实安起初撑着下巴在看热闹,待到船夫跑到楼下,方才意识到这热闹或许与自己有关。她提起二分戒备,抬头问:你干什么?
陈嘉扬几缕发丝被朔风撕扯得拂在额前,下巴抵着她脑袋,胳膊环着她脖子,总之把她固定得纹丝不动,低头一挑眉,道:项链掉包,甜点不吃,花也不能送?
原来他早已看破,盛实安今早做出一副纯真无邪的样子,听话地换上跟他西装同色的黑缎礼服裙,实则在腹诽陈嘉扬好骗,原来是她又在被当猴耍。
盛实安当即挣脱出来砸他一拳,陈嘉扬侧身一躲,拉她胳膊扯回怀里,胸口紧贴着,微笑加威胁,要她好自为之,别折腾了,老实收下,听见没有?
盛实安被拽得呼吸困难,屈膝撞他腿,谁知道你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嘉扬吃痛松手,盛实安踉跄后退,后背砰地撞上一个东西,撞出一声尖叫,哎这
未及回头,视线余光已看见一只黑盒子撞上栏杆,撞翻盒盖,露出里头堆满的垂枝红碧桃,几片花瓣颤巍巍飘出,中间一只小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摔出楼外虚空,因失重而停顿一瞬,倏然掉下了楼。
盛实安呼吸心跳都要停,飞身扑过去,捞了个空,反被陈嘉扬一把搂住腰,喝道:别动!不要命了?!
盒子掉到沙滩乱石中没了影子,底下湖边的青年们白看一场热闹,纷纷起哄,盛实安连连挣扎,放开放开!我要去捡!被水冲走就麻烦了!
船夫满头大汗地跑下楼,先生小姐不忙,我去,我去!
陈嘉扬松开盛实安,点点头示意船夫去捡。湖边几个青年还算人性未泯,陪船夫一同弯腰苦找,这场景显得楼上的两人像在演烽火戏诸侯,十分兴师动众,下头的人纷纷看过来,瞻仰这二位有幸上了王府戏楼的人物,目光掺杂咂舌、赞叹与微微的艳羡嫉恨。
盛实安在那些目光里汲取到微妙的兴奋与刺激,不知有几分是因为与社交生活睽违已久,又有几分是因为头次以这种身份站在陈嘉扬身边,总之脊梁骨发麻,火星一路窜上天灵盖,不知怎么,脸皮发烧,只得强行逼迫自己凝神静观,庆幸还能在楼下赏花的贵人当中找到熟脸,借助这话题转移注意力,那不是刘太太?
陈嘉扬随她一同看去,梨花树下的警察厅长太太全无觉察,正与身后的姑娘说话。
风弄乱发丝,遮住视线,盛实安将碎发别到耳后,仍看不清那姑娘的形貌,只看见刘太太不耐烦地闭了嘴,转身离开,那姑娘愣怔一瞬,迈开旗袍下的长腿,绕过花树又追上去,枝叶不再遮挡她的面孔,因而终于露出焦急无助的神情。
盛实安陡然认出了这位时运不济的大美人,待要指给陈嘉扬看,却听楼下湖边爆发出一阵欢呼,是青年们从沙滩上找到了首饰盒,为首的大喊一声:接着!
他将盒子抛出一道松弛的弧线,直砸向戏楼上的两人。盛实安知道陈嘉扬会轻描淡写一抬手将东西收在掌心,于是目光追随着那道弧线迁徙向后,却见本该伸出手的陈嘉扬目光定定,望向楼下,手指握住栏杆,骨节凸起发白。
这短短的一秒或两秒时光在日后曾被无数次追记装载红宝石戒指的黑丝绒划破晴空,在戏楼外悬空一倏,骤然下落,轻飘飘砸进湖面。心绪同样被提起又坠落,无辜而茫然。
相似的神情与成套的衣装、甚至因日久添情而日渐相似的容貌与谈吐,如此种种,并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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