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舟身形踉跄,回首便对上一双翠绿色的瞳孔。这是一双曼妙的眼睛,诗意,美好,令人着迷,他被这双眼睛望得周身温暖,天大的委屈也没了。“阿欲,你来接我了。”孟亦舟突然眯起双眼,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齿,像个小孩。“怎么喝了这么多,晚上胃疼,”醉酒的人软得像滩泥,沈晚欲一时撑不住,半抱着人蹲了下去,满脸心疼。“别动我,让我缓缓,”孟亦舟细细嘶气,缓着那股翻滚的恶心。沈晚欲不扯他了,让孟亦舟靠着自己,撑着他整个人,一下一下拍他的背,很是心疼的样子。夜间落霜,温度更低。孟亦舟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八十五块钱的地摊货,沈晚欲高二那年买的,皱皱巴巴的,领口有些发黄的毛边,连袖口也磨出老旧的痕迹,风一吹,一两丝绒毛就会从缝隙中飞出来。沈晚欲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这件破衣服跟孟亦舟太不搭了,王子怎么能穿破衫呢?王子应该住宫殿,过着凡人遥不可及的生活,而不是和他一起背叛“全世界”,沦落成为了几辆碎银奔波的普通人。沈晚欲强忍住心中酸涩,喊他:“孟亦舟。”他想说他衣服破了。孟亦舟抬起眼眸,嗯了声。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显出几分天真和无辜,许多话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下去,沈晚欲看着孟亦舟,不敢也不忍心打破这摇摇欲碎的平静,再一次选择粉饰太平。“没什么,”沈晚欲强忍心中酸涩,狠狠吸了下冻红的鼻子,双手穿过孟亦舟腋下将他从地上拔起来:“外面冷,我们回家吧。”公交车这时候已经停运,地铁倒还有,但沈晚欲舍不得醉醺醺的孟亦舟颠簸,他看了下兜里的钱,还有五十多块。沈晚欲咬牙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将个高腿长的孟亦舟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半个小时后,两人进了家门。换鞋子,擦脸擦手,喂水喂药,沈晚欲全都亲力亲为。做完一切,沈晚欲头昏脑涨地直起身,孟亦舟两手环住沈晚欲的腰,重心向后,带着人倒进了墨绿色的沙发里。孟亦舟轻捧着沈晚欲的脸庞,拇指在他侧脸刮蹭,像是珍惜地爱抚,又像是一只浑身淋湿了的小狼在撒娇。他说:“阿欲,你抱抱我。”沈晚欲抬起手臂,听话地攀上孟亦舟的脖子,双腿缠上孟亦舟的腰,臂膀收紧,是安抚也是保护,这个拥抱紧密,几乎让两人融为一体。孟亦舟阖上沉重的眼皮,疲倦地笑,呓语道:“抱一会儿,让我充充电。天一亮,一切就都好了。”--------------------
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哇 水消失在水中那晚投资谈崩,周文泰就把一切过失都算到孟亦舟头上,他要求孟亦舟亲自登门赔罪,遭到孟亦舟的严词拒绝后,周文泰又以资金链断裂为借口,把这件事完全丢给剧组,拉到就开工,拉不到就耗着。不靠谱的班底,过于自我的总导演,没责任感的监制,每天接踵而来的难题让孟亦舟应接不暇,好几次他都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是自从毕业以后,不靠孟氏的人脉和资源,根本没有肯聘用他的剧组。这部电影孟亦舟目前能接触到的,唯一的工作机会。从前不食人间烟火,掉下来以后,才知道几辆碎银让世人慌张是有原因的。柴米油盐要钱,生活看病要钱。之前的积蓄虽然还有剩余,但只要一想到沈晚欲的妈妈和外婆,孟亦舟就是再不情愿,也会乖乖去剧组。眼见孟亦舟日渐消瘦,沈晚欲猜想他工作上应该遇到了很多不如意,可他每次问起,孟亦舟都会找借口搪塞过去。就这样,两个少年各自怀揣着心事,安静地入睡。生活表面上无波无澜,实则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前方会不会突然拍来一个浪头,就再也站不起来。清晨,窗外天色渐白。沈晚欲呼吸沉重,嘴里胡乱呓语,胸膛起伏得厉害。孟亦舟从浅睡中惊醒,疲惫地睁开双眼,下意识从身后搂住他。“阿欲,阿欲,”孟亦舟的用手心隔在沈晚欲脸颊旁,轻轻拍了拍,“醒醒。”沈晚欲抓着床单,满头冷汗,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惊醒。他喘息着看着孟亦舟,片响后,坐起来抱住了他。“做噩梦了?”孟亦舟抬指拨开沈晚欲额前汗湿的碎发,“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沈晚欲隔了几秒钟,将汗涔涔的侧脸枕在孟亦舟的颈窝上,他努力驱散着梦境带来的恐惧和恍惚感,缓了口气,说:“我梦到……算了,不说了,不吉利。现在几点了?”“七点半,”孟亦舟拍着沈晚欲的背脊,哄小孩那样哄他,“梦都是反的,别胡思乱想啊。”沈晚欲嗯了一声,他转头看向窗外,发现下雪了。对面的房檐上盖了厚厚一层雪白,枯叶掉落下来,凌乱又没什么美感。大四基本没有课程安排,沈晚欲进了一家刚成立两年的影视公司实习,但每周四上午,他都会回学校,去旁听戏剧解析课。讲台上,教授大谈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以往沈晚欲上课认真专心,今早却如坐针毡,《奥赛罗》《麦克白》左耳进右耳出,眼皮也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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