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帮朕今夜约莞贵人去岚镜舫赏月,可好?”不好。这个皇上是会找人给他当枪使的,我约了甄嬛,然后到那儿她见到的变成了果郡王,那我成什么了?甄嬛又不傻难道看不出有人在设计她?她未必会和皇上计较,但一定会恨上我。她若对我起疑,以后还要怎么跟她当表面姐妹,继续利用她?“哼。”我佯装吃醋地转过身去,偷偷用绢子拭去眼角的泪道:“皇上便是这样欺负臣妾。约莞姐姐也罢了,还要借臣妾的口,平白让臣妾夹在中间。臣妾不依。”我难得在他面前撒娇撒痴,哭得梨花带雨得倒是让他极为满足。他最爱看人为他争风吃醋,我第一次这样撒娇抗旨,反而让他很受用。“好好好,不必你去说,那你就在这儿陪着朕,一道看一看你莞姐姐的真心,如何?”我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对他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皇上还是挺好面子的,这么险恶的试探,他不想皇后知道也不想让华妃知道,却让我知道。因为他舍不得甄嬛,就算甄嬛当真如他所料,他也不想旁人非议甄嬛的不是。甄嬛交好的姐妹中,只有我既讨他欢心,又对她有情,不仅身份低微、毫无威胁,还立场中立不会有所偏颇。最重要的是,我绝不敢走漏风声。万一甄嬛验出来有所过失,华妃皇后知晓,肯定力求严惩;沈眉庄亲眼见证,肯定为甄嬛求情。这都不是皇上想看见的,他只想自己处置,不受任何人干扰;却又怕真的看见了,自己独独一人丢了面子。昨夜是中元节,以致湖上飘着许多荷花灯。岚镜舫是一处四面开阔的水榭,僻静雅致,西面小庐山的瀑布顺流而下融汇湖中,三面临湖耳边尽是水声,眼前尽是未谢的藕花。我与皇上站在自得轩的耳室之中,轩窗半开,因无灯光自是无人觉察。窗户正对着岚镜舫的观景平台,若是有人在上面走动,便是一览无余。“皇上,臣妾带了驱虫膏,这东西好闻,而且最是驱蚊,抹上一点儿便无碍了。”过了一会儿,果郡王先到,他划船前来,像极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富贵闲人。黑暗中,我暗暗看向皇上,他借了谁的名约了甄嬛和果郡王呢?能让他俩都放下戒备地前来赴约过了一会儿,甄嬛也到了,她是从东面拾级而来。“莞贵人?”果郡王显然有些错愕,但没有对她行礼。“妾身见过果郡王,不知果郡王为何在此?”甄嬛倒是很得体地和他保持着距离,既不亲近也不疏离,我已知果郡王对甄嬛的情意,如今再看他们二人相见,竟有些胆战心惊。皇上倒是很淡然,坐在窗边的榻上,月光透进来,我能看见他在闭目养神,像是在禅定。他的这份心性,我亦应该学而时习之。
险恶试探甄嬛率先发问,似乎有些警惕。果然,自上次被余氏反咬过后,甄嬛的防备之心比之过去多了一些。“本王听闻这附近能摘到今夏最后一拢荷花,兴致所起,偶然到访。”果郡王是个实诚性子,并无遮拦。我暗暗看向皇上,他仍旧闭目养神只是静静地听着。甄嬛并没有说明原因,但我猜测皇上大概是寻了一个不会让甄嬛起疑的人给她传话,大约是眉姐姐邀她来赏月。两人之间的沉默十分微妙,最后还是果郡王率先开口。“以往只知十里风荷,清香宜人,却不知置身其中,连菱叶、芦苇都气味清郁。”果郡王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这儿还有菱叶与荷花,明儿可以让小林子带人来摘一些,做香料反倒雅致。“小主”又一次是流朱跟在甄嬛的身边,这倒是将御花园偶遇完整复刻了。仍旧是无人的园子,仍旧是花香怡人,仍旧是甄嬛与流朱,仍旧是果郡王。只是这一次,是真的果郡王。流朱的提醒也让甄嬛警醒起来,说道:“妾身与王爷在此相见实属不妥,恐怕伤了彼此清誉,妾身告退。”听到甄嬛想要走,果郡王反而急切起来,“既是清誉,又为何害怕旁人说嘴。”我忍不住在黑暗中一笑,却在月光之中瞥见了皇上忽然睁开的眼睛里的寒意。甄嬛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到了另一边,倚阑观赏月光下摇曳的荷花。“贵人,喜欢荷花?”“我喜欢荷花的佛性,温和如慈母。”“本王亦是,喜欢荷花出淤泥而不染。”轩内念珠的声音停止了,我注意到皇上手中的佛珠不再转动,恐怕是因为“赏花”故事也发生在了他们二人之间。不论杏花还是荷花,在皇上眼中是一样的。甄嬛虽无逾矩,但在皇上眼中,他已不是她眼中的独一无二、无可替代,这才是最要命的。“似乎男子会更偏爱松竹一些。”“松竹刚劲却不知过刚易折。”我撇嘴一笑,还真没从果郡王身上看到他的“出淤泥而不染”、“知道过刚易折”,他这行为举止,和他喜欢的荷花到底哪里相似?恐怕只是为了顺着甄嬛的话,随口一说吧。眼前的是他的新嫂,是皇上的女人,他是不该染的已染,不该刚的已刚。若是懂得时时刻刻卑躬屈膝、谨遵礼法,便不会和甄嬛说这些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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