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中只有叹息,眼神中却尽是对“权威”极力维护的狠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权力巅峰的模样。不存在天理公道,唯有私欲的无限膨胀。 野心之端怀着双生子每天都累得要命,从前怀弘昫的时候快临盆了还能踩着花盆底四处筹谋,如今这才五个月,不是腰酸不适就是思虑一会儿事情就累得想睡觉。“娘娘,娘娘。”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捧着刺绣靠在榻上睡着了。我恍惚警觉地喊了一句:“弘昫呢?”宝鹬担忧地看着我,缓缓说道:“穆常在带着七阿哥去御花园玩了。刚刚祺答应去了正殿给昭嫔娘娘请安。”我如今窝在宫里甚少出门,对于昭嫔的动向倒是一清二楚,既已是明敌,两方都有些剑拔弩张。我与夏冬春自那事之后除了平日照面,都再未能踏入延禧宫正殿一步。鄂敏在前朝想要拿甄远道祭旗立功,瓜尔佳文鸳则是在后宫联合昭嫔意图复位。步步都在我的预料之内,无妨。过了一会儿夏冬春回来了,弘昫的脸蛋玩得红扑扑的,脑门上还挂着汗珠。“来额娘这儿,擦擦汗。”弘昫乖乖跑到我跟前,双手扒在榻上,两只小腿一够爬到我身边,靠在我怀里让我擦汗。“额娘,弘昫想要额娘陪着弘昫玩。”我捧着他的脸蛋笑道:“弘昫长大了,额娘怎么还能像从前一样和穆娘娘一起天天陪着你呢?”他有些懊恼但并不失落,反而奶声奶气地吟诵起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弘昫像是炫耀一般对我念着他新学的诗,说罢还对着夏冬春摇头晃脑,两个人挤眉弄眼不亦乐乎。“我们弘昫真厉害”我刚一抱着他夸完,夏冬春就在一旁捧场地为他鼓掌,两个人乐得手舞足蹈。看到他们这么开心,我忽然生出一丝担忧来,弘昫是皇子,若遇上个像皇上这样心黑手狠的兄弟当皇帝,只怕很难善终。我摸着弘昫白白净净的小脸,思虑得眼泪悄然滑落。我早已习惯了单打独斗,直到昭嫔下手我才陡然意识到,我是个母亲,我不再是一个人了。“额娘怎么哭了?弘昫惹额娘不开心了吗?”
弘昫一边为我抹眼泪,一边情急地想要知道缘由。纵使我恨极了皇上,可这个孩子是在我膝前一点点从襁褓婴儿长成现在能跑会说的模样的。他若是愚笨不堪,我便也不作妄想,竭力护着他便也罢了。偏偏他那察言观色的机灵劲儿也不知是像我还是像皇上。我向夏冬春使了个眼色,她便默契地哄道:“弘昫,你快跟着红杏姑姑和宝鹊姑姑去玩吧,额娘是被沙子迷了眼睛,穆娘娘给她吹一吹好不好?”弘昫一听夏冬春这么说,反而更踊跃地扒在我身上,想要为我吹一吹眼睛,结果被夏冬春从后面环住腰直接抱下了榻,推给了红杏。弘昫想回来却被红杏和宝鹊拉住挣扎不得,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好笑极了。“快去玩吧,你看你额娘都笑了。”夏冬春赶紧打发走了弘昫,然后才郑重地坐到榻上与我相对。“你感觉到了,是吧?”我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弘昫很聪明,这么聪明对于一个皇子而言未必是好事。夏冬春忽然担忧地说道:“陵容啊,有些事你得早下决断,否则误了七阿哥一生。咱们俩,加一块儿凑不出一本《论语》来,继续将七阿哥带在身边是误了他啊。”三阿哥就是前车之鉴,李贵人的学识不足以教养三阿哥,又因皇上深陷夺嫡险境无心管教,以至于三阿哥已经成年,学业功课仍旧是资质平平。如今的太平日子,一是得益于李贵人庸懦,四阿哥无人倚仗,五阿哥调皮体弱。六阿哥七阿哥都还年纪尚小。但是再过几年我也想为了孩子多读些书亲自教他、陪伴他,可争宠筹谋处处费心,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如今真是想都不敢想了。夏冬春茶都喝完了还没等到我回答,她托着下巴眼睛巴巴地等我,一边笑一边摇头。“你这人,就是既要又要还要,你刚刚脑袋瓜子里肯定啥啥都想过了吧?是不是不可能都要呀?”我抬眼看到她那淡定的样子,心想如果现在给她抓一把瓜子,她肯定能坐在这儿饶有兴致地看我纠结思虑一整天。“你心里明明已经有决断了,就是舍不得七阿哥是吧?陵容,你想想,万一你这一胎俩儿子,只怕七阿哥首当其冲要替两个小的挡灾。等孩子出生再议,咱们就失了先机。”我欲哭无泪地抬头望着天,不愿听夏冬春在这儿嘚吧嘚吧地给我分析情势,她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我就不能生两个公主吗?”我赌气似的反问道,夏冬春眼睛晶晶亮,乐呵呵地笑了。“公主当然更好啦,多省心,咱俩就每天陪着她俩玩,她们还有七阿哥这个哥哥护着,多好。”无论我如何用错综复杂的绳索将自己困得不能呼吸,夏冬春永远一副自己拿着剪刀一刀子就能给我划拉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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