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例归份例,咱们内务府上下倚仗娘娘关照,自该多孝敬着点儿。”华妃爱折腾也会折腾,一折腾少不得这宫里就得安排歌舞、准备餐食、调拨人手。别看这看似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实则名堂大着呢。安排歌舞,总得选节目挑人吧,上头人看什么无所谓,下头人可卯着劲想挣个“御前”的脸面。有了这一层“包金”,乐师去官员家中过府演奏,那打赏都得加倍。舞女若是被在场的亲王看中那就飞上枝头,若没有以后嫁人也是一本谈资。花钱买名,最寻常不过。还真以为舞跳得好、歌唱得好就能露脸呢?都是生意。准备餐食就更是了,挑什么菜,选什么产地,用什么工艺,每个环节都有油水可捞。要不怎么说位高权重,银钱自来呢?皇上这个位置就更是了,什么都不用做,各地名厨、最新鲜的瓜果都上赶着送进宫来。一旦成了“紫禁城严选”,哪怕只是一道酸黄瓜也能价值翻倍。翊坤宫的小厨房看似是服侍好皇上的胃,实则是借了皇上的恩宠,盘活了一整条线上的人口。做内务府总管,黄规全于公于私都是向着华妃的,皇后那儿死水一潭,没有竞争是太平,但不争是绝对出不了好东西的。这个道理皇上懂,他这个当内务府总管的更得懂。“皇上近来又封了一位贵人,你们内务府上下打点怕是要忙了。”黄规全一听华妃这话茬知道她有意抬举这位莞贵人,生了拉拢之意,但嘴上还是奉承道:“谢娘娘体恤,再忙也不过是个贵人的差事,不费工夫。”这宫里的新人,也不是华妃个个都打压的。她也知道不给皇后留机会的道理。家里官大的她不用,家底太硬的她也不喜。只要肯顺服,她都乐意用。毕竟华妃娘娘“容色冠绝六宫”的自信还是有的。自沈贵人和富察贵人之后,莞贵人还是新人中头一个晋封的,容色家世又一般,华妃自然看得上她。“那位莞贵人一直默默无闻,想必是吃了你们内务府不少委屈吧。”黄规全尴尬地赔笑道:“嗐”“她眼看着得宠,你们就敷衍吧。有你们的好。皇上若是听了她的枕头风,本宫也帮不了你们。”哟,黄规全脸色忽变,发现华妃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这可不是拉拢,这是忌惮?一个贵人让华妃娘娘如此忌惮,黄规全更知道该怎么办事了:面子给足,捧杀最好。“还请娘娘疼奴才。”黄规全对着华妃再次叩拜,手搭在华妃脚边,恭敬卑微。可倒霉死他了,以后除了景仁宫和翊坤宫要亲自跑,连碎玉轩都得上着心了。要知道别的小主那儿若无皇上亲自吩咐,或是晋位大喜,他才不用亲自过问呢又多了一个主子,嗐!“本宫能疼你们什么呀?你们守着个内务府的差事,小心挑人去伺候着吧?”哦,听懂了,得插眼线进去。
黄规全跪在地上,脑袋伏地,抬都不敢抬,仔仔细细琢磨着华妃的话,心里不甚唏嘘。这调拨人手的学问可不小,平时安排人那讲究个“匹配”,这会儿安排人可就讲究个“添堵”。这亲近生疏、相投怨怼之间的分寸拿捏,可不是谁都能游刃有余的。黄规全对着华妃再拜,规矩周全。碎玉轩。黄规全一大早就带着一溜儿人赶到了莞贵人这儿。一见到莞贵人便单膝跪地给她行礼,“奴才给小主请安”。“启禀小主,这些个宫女,太监,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伺候小主的。”黄规全翘着兰花指,满脸堆笑,他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假笑也比不笑好,这就叫讨喜。“黄公公挑的人自然是好的,要不然以后有什么事儿,我便只找黄公公一个了。”哟,给下马威了。黄规全笑容僵在脸上,心想:这个莞贵人,还真得好好捧着,若她掌权可不得把他从这个位置上扯下来?这会儿就晓得追责了。“是是。”黄规全附和地弓腰点头,继续说道:“奴才昏聩,因前几日忙着内务府的琐事,把给小主宫里桌椅上漆那回事交给小路子去办,谁知道这狗奴才办事不上心,居然给忘了。”黄规全一边委屈告罪,一边蹬了小路子一脚,劲儿使得不大,小路子却还是被踢得倒了一下。“奴才今日特意带了他来,给小主请罪,还请小主发落。”黄规全低头弓着腰,比一旁的小允子还卑微。“黄公公的请罪我们可不敢受,没得背后又听了那些不该听的,叫人呛得慌。”流朱言辞犀利,比皇后身边的剪秋还要不客气,黄规全心里都乐了,这叫怎么个事儿啊。“流朱,越发没规矩了。”莞贵人说罢,黄规全连忙继续赔罪道:“哎呀,瞧姑娘说的,这都是奴才教导下面人无方。对了,奴才还叫人抬了一张新桌子来,还请小主不嫌粗陋。”黄规全带着人退下了。回到内务府,小路子规规矩矩跪在黄规全身前,“谢公公抬举。”黄规全一乐,拿起手边的茶杯,“痛不痛啊?”“轻得很轻得很。奴才晓得,公公叫奴才演戏,便是看得起奴才,日后各宫里都知道奴才是黄公公您的人,怎么敢不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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