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影扑朔梦幻,美得让他移不开眼。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让他略略找到了一丝知己的感觉,她也不是随处可见的那种“贤良淑德”的女子。“啊!”允礼听见她一声惊呼,蹙眉一愣,麻利跳下坡,一把拉住她的手,和她的侍女一起将差点儿落水的她拖拽上来。见到她惊慌失措地遮着脚躲在侍女身后,允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了救人,他把所有的礼仪规矩全忘到了脑后。可看都看了,他也不能装作没看见吧?岂非更加像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了?“你躲开!”她的侍女凶巴巴的,一胳膊肘把他推得一个踉跄。这么嚣张跋扈的侍女,允礼也是第一次见。允礼顿时乐了,笑道:“自己都成落汤鸡了,你还顾别人?”打趣着她们主仆二人,允礼第一次觉得这宫里不似往日那般沉闷肃穆了,反倒很有意思。“你谁啊!大胆无礼!”那侍女咄咄逼人,在这宫里不认识的人就敢随便得罪,还真是把脑袋瓜子提在手上护着她家小主,太有趣了。允礼生出了几分逗弄她们二人的心思,既然那侍女说他大胆无礼,他就再出格些。一会儿到了宴席上,那小丫头要知道自个儿得罪是个王爷,只怕晚上要吓得睡不着觉。允礼想到她们过会儿会有的五颜六色的搞笑表情,就觉得好玩。“李后主有言,缥色玉柔擎,来称赞佳人的皮肤白皙,所言果然不虚。可是我看不如用缥色玉纤纤,更见玉足的雪白纤细之妙!”果然,允礼如此一说,她们俩脸色变得既错愕又惊恐,那小主慌乱得脸颊绯红。“快去帮我把鞋穿上。”允礼心里乐死了,看着那小主眼眶里湿漉漉的,一边穿鞋一边眼红得要急哭了,像极了他小时候养得那只小兔子。一瞬,允礼想起了这座宫殿的冰冷,忍不住失意地饮了一口酒。“王爷请自重。”允礼一愣,虽说两人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这一句话仿佛隔了山海之远。她知道他是谁?允礼忽然觉得了无趣味。他本以为,互相不认识,两个人说话就不必有负担,没想到,这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而已。“你没见过我,怎知我是果郡王?”允礼有些不服气地问道,没想到她的神色里竟然露出些许得意,骄傲得不可一世。“宫中除了果郡王,试问谁会一管长笛不离身,谁能饮得西域进贡的玫瑰醉,又有谁敢在宫中如此不拘?”允礼笑了。她好聪明,见微知著。她好胆大,竟然敢斥他无拘?皇兄都说“他这样就很好”,她竟然像额娘一样教训他?从小到大,这么厉害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身上的酒味很重吗?失仪了。”允礼拱手向她赔罪,纵使知道他身为王爷,根本不必对她如此毕恭毕敬。“你是皇兄的新宠?”允礼故意试探,他想知道她是谁。她身旁的侍女果然耐不住性子,怒道:“这是莞贵人!”莞贵人允礼若有所思,心里忽然流出一丝失落。对啊,她是皇兄的。七夕夜宴。桐花台。这是皇阿玛赐给额娘的,如今已成断壁残垣。允礼记得小时候,额娘曾在这儿为皇阿玛跳舞,柔美洒脱,那样子美极了。可惜这都已经成了过往,皇阿玛去了,额娘常伴青灯古佛,那样的意气风发再也不会有了。他惆怅迷惘,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却发现上头有人。又是她?允礼乐了,怎么又是她?回回都能贸然闯进他的视线,还回回都在他最失意寂寞之时。她像是刻意佯装在赏花一般,走到一旁捻起台角的小花轻轻嗅闻,像是一只蝴蝶,误入了一片鲜花凋零的花园。“你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吗?”“谁!”黑暗中,两人隔着一段距离,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容。她被他吓到了,慌张地寻觅,旗头上的珠穗都差点儿打到脸上。闺秀们总是一派正经规矩的模样,鲜少露出如此像活人的一面,允礼每次在她身上瞧见“生机”都觉得心里都痒痒的,仿佛是春日青嫩的草尖破土而出。“宫中夜宴欢聚,莞贵人怎么出来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想说辞,然后答道:“今夜是七夕,自然是月色更动人了。”啊?允礼看向天空中那弯月儿,努力憋住笑,不知道这样的月色哪里动人。不过她不愿说自己离席来此的原因,他也不便追问。允礼发现面前的莞贵人倒是风雅,既通诗词、又博文广知。他本想“考考”她,可认得这不常见的小花,没想到她不仅认识,而且还颇有见解,当真令他意外。允礼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倾慕之情,正在一点一点占据他的理智,故意说道:“天家富贵之夜,贵人与小王避世于此,倒显得不合时宜了。”他有些退缩,他怕自己越陷越深,提醒他们二人相遇的“不合”之处。“我一向短视,眼前只见小小夕颜而已。”允礼看着她愣住了,她竟然并未将他们之间的身份不合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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