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柒」 如故
早年谢家就举家搬至京城,祖宅只留了几个家生子照看,直到谢太傅辞官后回来才又有了主人,是以比起在京城占了兴宁坊泰半的谢府安静许多,特别是当容昭走后,更是少了许多热闹。
容珏好似并未有回京的意思,每日同谢太傅喝喝茶,下下棋,在谢渺面前也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靠近不远离,可只要谢渺需要,他总在身边。他偶尔也会邀谢渺出门散心,甚至还一同去白马寺问过佛。
谢渺有好几次想问他需不需要回京,他虽无职务,却也需要每日上朝。一日容珏未在府中,谢渺才知他原也有任务在身,难怪他离京这么久却毫不忧心。
洛阳为东都,有行宫,容珏今次的任务便是领洛阳官员整修行宫,想必是皇帝想东行。整修行宫的事开始着手,容珏也变得忙碌,可不管多忙他都会在谢府用了早食再出门,晚饭之前归府一起用晚饭。
这期间谢渺收到了谢荷的回信,信是同给谢太傅备的冬衣一起被送到了主屋。她没想到回信来得这么快,按时日,容昭他们应该才抵达京城。
她方到主屋,谢太傅便叫她,怀霜来看看这冬衣,可还适合老头子我。
谢荷每年都会为谢太傅做一套冬衣,不为旁的,不过一份女儿的孝心。谢渺和他一起看那身藏青色的棉袍,浅笑着说道:听说今年时兴这个样式,颜色也是您喜欢的,您穿上定是合身。
合不合身并不重要,女儿的心意已足够让谢太傅高兴。他笑着,示意下人将另外的东西给谢渺,知你身子骨弱,给你做了一副捂手袋,冬日恰好可以用上。
谢荷的关心她并不意外,可初初听闻,心中还是有些异样,毕竟她一个人走了千山万水的曲折心路。谢渺怕谢太傅发现自己的异常,故意玩笑:昭昭知道又该拈酸吃味了。
谢太傅被逗笑,谢渺只觉轻松许多,其实跨过一道坎并没有那么难,先前是她画地成牢,自己囿于心结。
回院时有丫鬟替她拿东西,信却是由她亲自拿着的。在被告知谢荷来信的第一瞬,她并未如自己先前想到那般惶恐惊慌,更多的反而是欣喜和雀跃,就如还在闺中时收到谢荷的信一样。她已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这让她更加确信自己已经放下。
她脚步轻快,待到院门时竟见容珏候在那里。她有些吃惊,去主屋时未见他,她还以为他已经出府了。让丫鬟先行进去,谢渺上前问道:殿下今日不用出门吗?
翻修行宫虽不用他事事亲力亲为,可洛阳的一众官员还都等着他调度,是以近来他忙碌了许多。
她的好心情显而易见,眉梢眼角都是温软的笑意,容珏提起的一颗心这时才算放下。他本在晌午时准备去官衙,却听闻京城来了人送东西,修明去看过,是京城谢宅的人,他又是耳聪目明的,立即想到了可能,立即将一应事务推到了下午。谢渺从未和他直说过自己种种心情,他总害怕她未能放下,怕她难过,怕她心中郁结。可此时见她欢快的样子,他便知她已经放下,这于她是很好的事,于他更是天大的喜事。
顺着她的问题,容珏笑着回答:等稍晚些再走。
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温声接着说道:只是忽然很想见你,便来看看。
他的目光深情灼热,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寻常的话,竟是如此让人晃神。谢渺脸上发热,心脏突突直跳,比以前在王府时更不中用。她颔首敛眉,不愿他瞧见自己这副模样,缓声开口:时候不早,殿下若是有事,还是应当早些去办。
容珏并不是毛头小子,自然知道此时应该照顾对方的心情,应承道:我这就出府。
顿了顿又道:我会早些回来的。
仿佛他们还如以前,是一对寻常夫妻。谢渺越发脸红,沉默地往旁边退了退给他让路,去听见他又道:我去去便回。
容珏却丝毫不在意她的不回应,她泛红的耳朵已足够让他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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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渺身子渐渐好转,精神也比先前好许多,容珏放心了些,花了更多的精力在外面的事上。天气慢慢转凉,入秋后人易乏,自律如谢渺也偶有懒床,可不管她起得多晚,总能在用早食时遇上容珏。两人一同用食,随后容珏才会出门。每次离开前总会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的去向。
今日却是意外,谢渺去主屋陪谢太傅用早食,并未见到容珏,随后才知他天未亮就出门了。她诧异,有意忽略自己心底的失落,装作随意地问道:如此早出门,是要回京吗?
慢悠悠喝粥的谢太傅睨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既是连你也不知,那老头子我就更不知道了。
这句话如打趣,谢渺瞥开眼,装作没听懂话中意思。谢太傅笑了笑,没多说其他,小辈装傻,长辈还是莫要戳穿。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谢渺深刻的有了体会。她深知不管如何容珏都不会不告而别,可就因今早没有见到他,这一日她便总会不时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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