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的父爱。偶逢节假日,父亲会将陈责带到二滩水库垂钓,钓到手的鱼,好看的养起来,难看的吃掉。八岁的小陈责对抛竿拉线没有兴趣,在河滩上来回奔走,只为寻得一块漂亮的水漂石。盯着瓦片在粼粼烁烁的水面上弹跳,噗通噗通噗通,他的心脏、眼球也跟着噗通噗通噗通,直至沉水,陈父才会发话:“远点,你吓着我鱼了,要不就坐过来,帮爸爸把竿。”
“不要,钓鱼有什么好玩。”
“懂不懂,万一就钓条美人鱼上来?”他爸笑呵呵的。
可惜他爹就死在那年,到最后也没钓上过大家伙。
如今想来,钓起美人鱼的概率也就和赌博赢钱的概率差不多吧。长嘶口气,陈责望向厨房,灶台边的一个陶坛子更是扎眼:“还有,妈的骨灰,搁那里这么多年,要不还是找个地方处理了吧。”
“真怕哪天煮粉直接把她当盐给撒了。”陈责补充。
“你出钱啊,现在公墓这么贵。”
“多少。”
“六万八。”陈萍抬起脚丫自我欣赏一番,“每五年还得续一次。”
“搞鸡毛。”头往沙发靠背上一扬,陈责顺手引燃根蓝荷花含在嘴里,朝上方吐出烟雾,盯着灰白色的螺旋被一圈圈吸进嘎吱转动的吊扇中。
加上今天上午从那群穷光蛋手里抢来的二百三,满打满算陈责兜里应该能凑出千把块。刨去烟钱饭钱,他自己一分也舍不得用,坏掉的电闸水阀洗衣机都是亲手修,陈萍还要借走五百,等下去做头发。
“实在不行你就放橱柜里嘛,眼不见心不烦。”陈萍咬着烟屁股,说辞含糊,“潮就潮点,没给她扬津江里已经很不错了。”
对于这个提议,陈责只思考半分钟,便点点头:“……橱柜,那就橱柜吧。”
毕竟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他妈和他爹一样,都是津钢厂子里有名的老赌鬼。他爹死后,家里拿到一笔赔偿金,这钱刚进屋时只被随意搁置在餐桌上,像是妈妈也接受了这随意降临的不幸,起居生活、并无它异。直到一天擦着鱼缸,突然便大哭起来,哭完,才叫来陈责和陈萍,郑重地宣布:“姐姐、弟弟,你们的爸爸走了。”
陈家重回正轨,包括妈妈的工作,也包括妈妈的赌博。唯一和以前不同的,她赌得更大、更频繁,薪水不再支撑得起,于是动用起赔偿金,挥霍完后开始外借高利贷。讨债人第一次上门时,妈妈欠了六万多。
妈妈总告诫陈责记得锁门,坏人才进不来,可那天,陈责真切认识到这道内开的破门,锁或者不锁,对于侵入者来说都只是抬腿一脚的功夫。七八个露膀子的壮汉闯入,叫着妈妈的大名,随手砸烂几个玻璃杯,而后扯着妈妈的长发便将她从卧室里拖了出来,吃下几个耳光,被撕了衣服拍照。
“别跟我嘴硬,比你嘴硬的人老子见得多了!”
在漫天脏话之中,这句算不得起眼,却令陈责最印象深刻,因为当时妈妈哭喊着求饶说自己还有个十岁的儿子要养大,遂就这样,成为陈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暴力催收的惯用开场白。
六万块后来由早早步入社会的陈萍还了,可没几个月家里又来新的催债人,逾期利息、违约金,贷养贷的合同上数额越来越大,总算某天陈萍初恋男友送她的玻璃鸟摆件被人砸碎,以此为契机,忍无可忍的姐姐拔着妈妈的头发与其大吵一架,之后便搬了出去,再不回家。
催债电话打到钢厂,打到陈责的学校,妈妈因为债务压力卧轨自杀,前一天晚上还煮了粉吃,第二天突然就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现在要被塞到橱柜里,陈萍说是活该。
可陈责目前暂且还懒得行动,直起身来也只是抖了抖烟灰,便又躺回了沙发上去。
陈责突然问陈萍他会不会真是六亲缘浅。
“糊弄人的你也信,明天是不是要上山出家了?”陈萍首次抬了头,“真那样爸妈应该死得更早,他们自己造孽多,你信这些不如去信六合彩。”
“不完全,我也不好说。对了,你。”陈责顿了下,“你多少岁了来着?啧,就还是——”
陈责少有说话磕巴,嗓音低了些,才稍稍顺畅出口:“还是少鬼混了,看看之前都找些什么男人。”
“什么男人?”陈萍倒是把话听得很清楚,不屑地白了陈责一眼,“成天在外斗殴的男人?胸口纹条大青虫的男人?哎,你纹完身照过镜子吗?我是你我以后跟人上床衣服都不好意思脱。”
他们两个没在一起待太久,却吸烟吸得满客厅乌烟瘴气,陈萍拿了钱,打扮完便去理发店见朋友了。姐姐离开后,又只剩陈责一人。他趿着拖鞋,慢吞吞走向厨房,抬起不算太沉的亲妈骨灰。六亲缘浅这卦是陈责出生时爹妈请大师算的,孤辰寡宿,自陈责降生那刻便决断下来,天注定,改不了。他想,死后多年被搁在泡菜坛子旁,妈妈一定会后悔生下自己。
陈责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点,与李存玉相遇的。并不太好,父母双亡,兜里穷得叮当响。
彼时,老大不小的无业姐弟,各有各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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