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告诉外人我来过这儿啊,特别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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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一步,踏入内堂时正在宣旨,宾客跪倒一片,入眼皆是黑黑的人头。门廊边上有人拽我裤腿,扑通一声被他拽得跪下,同所有人一道双手伏地,垂首帖耳。
念完御诏,一双黑舄从我面前经过,那人走了。但留在堂内接旨的人却始终安静。人们陆陆续续起身,不住议论私语,陷入一片巨大的嗡嗡声中,聒噪得紧。
天是黑的,烛光跳动,背后的喜字有些讽刺有些惨淡。我看到曲颐殊握着他父亲的手,曲大人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慢慢将手抽出来,轻轻撂开,转身离去。背影看起来沧桑许多,没了气势,触目有些凄凉。
“唉,这老曲是得罪什么人了?皇帝要看到心心念念的美人是这副样子,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呀……”身旁老者痛心道。
“老曲平时已经够小心的了,交朋结友又不得罪谁,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貌丑都够惨了,还被人这样陷害,究竟是听了谁的谗言……”
“要不我们联名上书给老曲作证,谣言就是谣言,罢罢罢,还是别牵扯进去好了……”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曲小姐,她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原以为她会欣喜若狂,如范进中举一般高兴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一直以为自己美若天仙,像她一贯的疯癫。她当该像模仿霍小姐走路一样,耀武扬威,毕竟宫中圣旨诏她,既不是欧阳家也不是霍家,可谓一朝翻身,出人头地。
但她就是沉默,低着头沉默,不言不语地沉默。
数息后,返身回了内堂。
我跟过去,见她站在庭院中,月色如庭下积水。
她站着,站着站着忽然就哭了。起初很小声地啜泣,而后呜呜地呜咽,像小孩子受了委屈。虽然,不是她父亲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原来她也不想进宫的吗?
若她是一位美貌女子,这会儿只会招人心疼,可她容貌丑陋,就听到一些恶毒的声音不绝于耳。兴许是哪几家公子小姐,来吃喜宴顺带看个笑话,幸灾乐祸攻击她:“别给圣上吓着了,一病不起,不得好好治她,真不要脸!”
“谁知道不是她爹给宫中大人行贿呢,就是要把他这个丑女儿塞进去,自讨苦吃……”
“她可没有自知之明,那日学霍小姐走路,可把人恶心坏了……”
世事如此不公,仅仅是因为曲小姐生得不端正,没有一副好皮囊。
庭院中,她背对着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月亮自言自语道:爹,我可是南城惟一入选的,不值得骄傲吗?娘,你说是吧?
说罢轻快地提起裙裾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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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到玦城的马车已行进数日,我天天坐车赶路,昏昏沉沉的。
对于皇宫,从来不敢想过,那是很遥远的存在,远到最有可能去的方式就是魂游过去。我爹嘱托我到了那边要处处小心,谨言慎行,端起礼仪规矩,可太久不用,我早就忘光了。
入了玦城,纵使玦中之景再繁华恢宏,对前途陌路的忧思远虑,加上疲累不堪,很难提起兴致向外张望。马车停在一座高大的府邸门前,院墙外深春茂竹,环绕一周。
门外并无人相迎,护送我的侍卫下去,叩门作响。门开,与门内人相谈几句,便回来赶我下车,“尹大人说,你先在宁府住着,后续安排等通知。”
扬鞭驾马,毫不留情,留我在原地吃车尾灰尘。
宁还珏应当是接到过信儿,尹辗要把我安置在他府中,下人把我带往书房等候。不多时,有人跟在他身边,踏入书房,我跪在他跟前,规矩见礼,不敢怠慢:“小女曲颐殊拜见宁大人。”
他扶我起来,细细审视,端详半天,转身对随侍的仆从道:“你去报吧,就按我交代过的说。”
如果没猜错,大抵是要澄清,那谣言并不属实。若说轻易就能面圣,那岂不是全天下大大小小的有个冤屈就能闹到皇宫里去。这把关流程走得甚合我意,心存感激。
他对我道:“我与你父亲,之前有过相交。你可以叫我一声伯父,把这儿当做自己的家。舟车劳顿,你先下去歇息,晚些时候叫你吃饭,待上面懿旨下来,看是遣送你回家还是如何。”
当下我心里放起了烟花,欢呼雀跃,面上恭恭敬敬道谢。之前我在路上就想过,要以怎样的状态面对即将遇到的陌生人,固然不能像在南城那般放肆造次,试想,一个面貌丑陋之人,在南城备受嫌弃,到乱花迷人眼的皇都,还能张扬跋扈吗?
是不是该自卑颔首,不敢抬头,不敢直视,这样一见就知藏在深阁的丑娘,无可置疑。
拿起脚边细软包袱,又行过一道礼,唯唯诺诺离开书房,到被安排的偏院耳房下榻。
关上房门那一刻,如释重负,身轻如燕,五脏六腑,七经八络,通体舒畅。
想到再过不久就能回家,止不住兴高采烈,又想,既然好不容易到了玦城一趟,就给父亲带点礼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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