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我的手记,对我道:“我与秘书省秘书监喻觥交好,你若想看这类的格物典籍藏书,查阅些资料,我可以托他行个方便。”
自始皇焚书后,天下藏书几为一尽,珍馐古籍更是难以获得,藏于宫内密库,等闲人难得一见,官府或私人设立的书院、藏书楼虽多,但几乎见不到极珍贵的古籍善本。
第二天我就带上纸墨笔砚准备去抄书,他摇头:“你不能入宫,皇宫岂是我等随意出入的地方,你想要什么,我让校书郎找出来,带给你。”
我要什么?我只听覃翡玉提过一本《天工载物记》,里面记载了许多花鸟鱼虫。崇任东竟真带回来了,不过这书分为许多册,他只能借取其中一册,我只花了两个晚上就看完了,接着又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誊抄。要是能陆续借齐八册,我就得抄将近一年。
可问题是,我并不知道有哪些书可以借阅,载物记中也有很多勘误,或许它也不是最好的,而我就要浪费一年时间花在它身上。假如我先看,阅读足够多,再挑出好的抄,最高效地找到有参考价值的部分,那岂不是能节省很多时间。
因为这个我有点心痒痒想去找覃翡玉问问,但是崇任东说我们,我和他,都不该同他有太密切的来往。我说我懂,崇任东的身份,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
晏谙说:“你整日看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跟那个编鬼故事的一样无聊。你倒是说说,看得多了,看个十遍百遍倒背如流,有什么用?能让你做官吗,考试考这个?人家写妖怪逸事还能上酒馆说书,你拿着蜘蛛蝴蝶到酒馆给人家看去?”
是没用。想想我也没法靠这个赚钱。崇任东同他道,你让她去吧,寻常女子绣花纺织,不也是打发时间。凡是无用之事,也实属是消磨时光罢了。
崇任东每月借兵书兵法回来研习,必给我带一本载物记。我们每晚坐在一起读书,灯油钱耗了不少。覃翡玉在家闭关数月,终于出关,以酒会友,我也才放下书。
如今已经是八月中,快到中秋。覃翡玉似乎情绪不高,据说是他捣鼓的东西毫无进展。他对我还是那样,冷冷清清,不咸不淡,反正我也不爱搭理他。
我不想崇任东再想从我这里窥见一二,要我去试探他在做什么。
就算我告诉他覃翡玉在研究人体,他也仍然起疑,他是一个多疑的人。
他曾派人秘密监视我,调查我与尹辗的渊源,但又实在查无可查。他只知道尹辗不放我走,却不干涉我的行动。但我每日画图看书,偶尔运动锻炼,自然没有可疑的地方。基本上可以用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无所事事几个词来形容。
我在院子里看书那阵,一躺就是一天,管事婆婆看不下去,叫我起来做绣工,帮她缕织物麻线,我说哎呦喂,您就放我躺着吧,从小懒到大就没干过细活。她气得拿麻线在我身上打了两下,大呼,懒妇!懒妇!
喝到中途提到我目前在看的《天工载物记》,覃翡玉竟然说,“正巧,我那里就有一册,大抵是失落民间的。”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跟我好好说话,“你随我去取?”
心里微动,但转念之间,这句话又莫名让人不安,宅邸到底还是私人的地方,如果我去,不可避免同他有了过多过深的牵扯,到时崇任东又问,我再说不清,他该彻底防备了。
他真的有那本书?要去吗?
而且会那么轻易给我吗?
看我犹豫,举棋不定,他道:“是我唐突冒昧了,等会儿差人送至崇府。”
随后移开眼睛不再看我,继续喝酒谈天,我释然而舒。
但是他差人送个屁,我等了两天也没有等到,眼巴巴地干望着。
呸、男人画的饼,一个字都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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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
各州郡所推举的大中正名册正在路上马不停蹄地赶送往中央,是日选任新任官员进行得如火如荼。我不愿做官,尹辗偏要用做官困住我,他似乎试图教我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天意难违这个道理,世人大多不能顺应心意活着,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
但我已有了同他谈判的底气,在我将最后一罐蜜蜡封好,送入尹辗府上时,我就知道我可以拒绝了,那天正好是中秋十五,月圆之夜。
我走出地下密室,在台阶上坐下,举头望月。
清亮走进院子,“公子,刚刚陆大人派人来传话,明日邀你到太湖楼一聚。”
陆均鲜少要同我见面,至多请人传话,他说,隐生,知道你不喜做官,我要你帮我。我问,怎么帮,他说介时会告诉你。这话等同于用得到你的时候会叫你。
“下品的官你怎么看得上?”陆均放下酒杯,“尹辗将你放在下中品,上又不好上,走又走不掉,当真膈应人。”
“他不会这样做了。”昨天晚上他就不会了。
“你本质上是自私的,天下有识之士都应当想为国效力,为百姓做事,人先有国,再有家,当值国家危难之际,必要出一份自己的力,但你不愿分精力在官场耕耘,自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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