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又在香炉里面添了些许香料,那个金光闪闪的盘子,就在他的左手边。陶眠审视着对面的“少年”,忽而说了一句——“你还有十年的时间,可活。”少女闻言,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大祭司。但那少年模样的祭祀只是微微笑了。“力量的消耗,并不是每次都是恒等的。你在每一年使用的念力,多了少了,不总是一致。但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就很明显了。看上去你应该是十一二岁,但目前,只有十年的时间,这还是我多说的结果。”不过……陶眠又看了看大祭司的神情。“你好像对这件事早有预料?”大祭司咳嗽两声,叹息着说。“十年,似乎有些长了。”这样少年模样的人,忽然做出这种感慨,有些违和,显得不伦不类。但在看穿少年的真实年纪后,又顿觉,这感慨里面夹杂着太多心绪和岁月的流痕。陶眠没有追问,大祭司为什么会觉得“十年太久”。他心中隐隐有感觉,或许对方一直在期待的,正是一个“结束”。大祭司并不聊太多自己的事情,或许是他没有向外人倾诉的习惯。不像小陶仙君,每来一个徒弟,就要叭叭叭地把他的生平事迹都给人家恶补一通。他只是一手轻轻抚摸那奢贵的金盘,一边看着陶眠。“阁下的心愿,我已知晓。但,这不是我所应该去兑现的。再多的,我不能说,否则就是泄露天机,折损寿命。虽然我活得足够久了,在弥留之际,仍有些琐事要安排,有些关心的人要安顿。”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门口的红衣少女。少女似乎有些难过,眼睛里不知不觉含着泪水。“不过我有一言,要说给阁下听。”陶眠相信对方对自己的身份也已经有了感应,只是有他者在,对方不愿明着说出来,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大祭司又咳嗽了一声,才接着刚刚的话说。“繁星流转,所愿皆全。这句话,请阁下谨记。” 谜语人?我不喜欢交谈到这里,本来就应该结束了。很圆满,大祭司告诉陶眠,只要时间足够久,他的所求所愿都能实现。一句预言。红衣的少女都已经上前两步,打算带陶眠离开了。这时陶眠忽然开口。“请问大祭司,我的心愿未能实现,那么,是否可以把它兑给我的同行人呢。”“?”少女愣住。还能这样?小陶仙君有他自己的逻辑。本来么!他到这里是找大祭司兑换愿望的,现在大祭司说没法实现,那这个机会也不能浪费呀!非但不能浪费,还得有补偿呢。少女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措地看向大祭司。总是板着脸,给人少年装老成之感的大祭司,却忽而展颜一笑。“那么,阁下希望如何呢?”“我的心愿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当然就是空出来了,所以这是其中一个心愿,”陶眠掰着手指头数,“然而我满怀期待而来,却空落落地回去,心灵上受到巨大打击、和创伤,所以,这个值第二个心愿。”他给大祭司比了两根手指。别的时候懒得动脑子,要白嫖了转得比谁都快。一听陶眠说“两个心愿”,少女有些焦急。这样不是得寸进尺么!再说大祭司,他的身体……“不过考虑到你年纪一大把了,”陶眠这个在场年纪最大的还好意思说别人,“我也不好再多刁难,所以,我只要兑换原本的愿望即可。”这个不算过分。陶眠把机会让出来,给两个年轻人之一,这也是他一开始的想法。
“你只有一个心愿,”大祭司说话缓缓,“但是你的同行人,却有两位。这又要如何抉择呢?”“这个简单。给我点时间,我问问他们。”陶眠风风火火,说着就要把盘起来的腿顺直,起身准备向外走。大祭司在他身后,幽幽提醒一句。“我有一言,想要提前说与阁下听。我劝阁下最好选择那位年轻的女子。”“这是为何?”陶眠回首,直率地问出声。大祭司轻轻摇了两下头。“阁下对这其中的缘由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多问一句呢?”“谜语人?不喜欢。”陶眠嘟囔着,继续沿着刚刚的路,推门而出。门内。大祭司取了一根银针,一手掀开香炉的莲形盖,徐徐地挑弄着里面的香灰。少女这回终于走上前,给大祭司杯中的冷茶换掉,又恭谨地询问他是否需要其他的物件,她会取来。大祭司摇摇头,让她坐在这里,陪他说说话。两人其实是同宗的血亲,少女身上,也蕴藏着强大的念力。只是她年纪尚轻,还不懂得如何发掘这股力量。不过大祭司并不急迫。哪怕是他自己,也是在耳顺之年,才真正地贯通古今,参悟星辰的奥秘。人间复去来,大祭司从少年走进中年,步入老年,又从老年回到少年时,仿佛两度轮回。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和深居简出的小陶仙君不同,他一直在人间行走,见惯了离别,看淡了生死。他作为人的那部分肉身在逐渐走向消亡,贴近神的灵魂却在趋近永生。这样的矛盾处在他的体内许多年,撕扯着、拉锯着。他曾经努力地保持自己的完整,想作为人活下来,又向星辰靠拢。但当那相背的力气超过了承受的极限,变得破碎时,他发觉,这样似乎没什么不好。是人是仙,又如何呢?那天际的繁星,各不相同,却又都在沿着轨道而行。人或者仙,都有自己的道须行。哪怕荆棘遍布,纵然遍体鳞伤,也要不停地走。周行而不殆,万事万物皆然。少女聆听着大祭司的教诲。她太年轻,许多话听不懂。但大祭司说,你只要把这些话刻在脑海之中,剩下的,就交给时光来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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