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轻的男音,很熟悉。顾园的声音。陶眠的脚步停顿。不,这是假的。他微微摇头,甩去所有杂念。可声音接二连三,不断钻进他的耳朵里。“小陶。”“银票。””小陶师父。“”小陶!““仙人师父。”“陶眠师父……”…………太多太多,他的弟子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师父,为什么迟迟不来见我。我很想念您,一直都是。”“小陶,我想有来世,却又怕来世再经历一遍相思之苦。”“银票,为何我们总是囿于争斗,为何仇恨如山绵延代代。”“小陶师父,我想做您真正的弟子,我想长长久久地陪伴您。”“小陶,风筝高高飞起,终要降落。”“仙人师父,千灯楼的灯熄了。”“陶眠师父,求您别不要我,别赶走我……”陶眠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的弟子们在他的耳边,对他诉说那些遗憾,那些惨痛过往。桩桩件件,冰刀子似的割着他的心。脚下的秤砣越来越重,陶眠几乎要举不起自己的双腿。他干脆站定,不再上前。那些鬼火灯见他停住脚步,发出尖利的笑声,纷纷涌到他的身边,挖苦和嘲笑他。你不是仙人么。为何你什么都无法挽回。为何你总是带给别人遗憾。……陶眠闭上双眼,任由那些冷嘲热讽的声音埋葬自己。他将自己的全部神思收回至体内,不断地聚集、内收,不放出去一丝一毫。那些看不见的神思回到心内,汇成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叮——最后一滴水,自湖面的上方坠落,落进浩渺的镜湖之中。紧接着,那平静的湖水突然起了波澜。浪涛的声音隆隆,自湖的中心向外扩散,一波冲击着一波,逐渐汇成滔天巨浪,将所有侵蚀陶眠的力量拍散击退!鬼火灯惨叫连连,逃也似地离开。弟子们的声音也消失不见,那漫无边际的骨台阶,也随之被摧毁。陶眠忽然又能使用自身灵力了。他用无形的气包裹在周身,让自己浮在空中,目睹着骨台阶一截接着一截坠落。当所有的台阶消失之后,一场噩梦终于告终。陶眠觉得喘不过气。在窒息之前,他猛然睁开眼睛。果然,那条不知天高地厚的黑蛇,又把尾巴缠在他的脖子。……仙人被灵宠杀死的可能性很低,但不为零。黑蛇长大了,勒住猎物的力道也远远比之前大许多。要是他在噩梦中多拖延一会儿,他现在绝对要见阎王了。陶眠把蛇从自己的脖子解开,连推带踹,把它送得远远的。他坐起身,盘腿,冥思苦想良久,还是觉得这个梦很蹊跷。自从他当上仙人后,就很少做梦了。每次做的梦也不白做,或多或少带有预见性。
他抱着手臂,眼睛瞪屋顶,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弄明白这个梦。他可以自己先查查山里存着的古籍,有无相关描述。也能动用他的人脉,帮他想想办法。要是薛掌柜在就好了,此人是个万事通,就没他不知道的东西,什么旁门左道都知晓。这会儿陶眠倒怀念起薛瀚还在的日子。不过,说起薛瀚……“他好像提过一个掌柜,是做白事生意的,很懂行。”陶眠自言自语。“要不去找他问问?” 白仁寿陶眠来寻的这位掌柜,姓白,名仁寿。这位白掌柜是开棺材铺的,但他又不止卖棺材,扎纸、缝皮、燃灯、烧烛……但凡死人的生意,他样样都做。说来这白掌柜和陶眠也有一段缘分。他当年从一个瞎眼老师傅那里偷来的手艺,学成之后却发现这行当封闭得很,根本没人肯收留他,只能四处帮人抬棺、哭坟,饥一顿饱一顿。那日他一上午都没寻着活计,眼看着中午就要饿肚子。他挑了个干净的墙角,两腿随性地叉开,双手从头到脚摸索一遍,最后只摸出了一沓金纸。他用这金纸折元宝、钱币、金船金屋子……手指灵活翻飞,很快身边就积了一小堆。他把这堆纸扎的富贵捧在掌心,在正午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活着的时候赚了钱,成了废纸,死人带不走。死了还惦记要花钱,花的钱,都是活人叠出来的纸。人可真是有意思。他唉声叹气,颓丧至极。他想他一定是饿极,否则怎么会满脑子的狗屁人生道理。太阳开始向西边滑,白仁寿要起身,继续不抱希望地寻找希望。这时,一只洁净修长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他粗糙黝黑的手掌中,拣走一叶金色的蓬船。白仁寿讶异地抬头,在他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位年轻的男子。站得靠后的那位身着绛紫华服,富丽华贵,一脸矜傲,手中一把合拢的乌金扇,轻敲着掌心,似有不耐。而在他前面的那位,就是拣走金船的,则是个仙气飘飘的人物。白仁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出尘凌然的人物。说书的人讲“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的神仙,想必即是如此吧。他一时怔住,那“小仙君”将金船托在掌心,一手拨弄着船篷。白仁寿捏的纸船和旁人不同,他不但能捏出船体本身的形状,更是连船身映着的粼粼水光,和船篷起伏的弧度都能模仿。“手真巧,栩栩如生。”他夸赞了一句。白仁寿闻言,顿时挺高胸膛。他心里得意,那瞎眼老头据说是什么葬门十八代传人,学了他的本事能问生死、通幽冥,如今总算有个识货的。小仙君把船归还给他,笑吟吟地投来目光。“薛掌柜,这少年人是个有真本领的,不如你收他做个徒弟吧。”薛掌柜,应该就是那位眉宇间有不耐烦的青年了。“收他做什么,他的手艺是偷来的。这千纹纸金船一看便知是葬门的手艺,他们不收外人做徒弟,父传子、子传孙,代代延续。葬门最后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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