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要死了。”“呃——”来望先是惊讶,又大笑。苹果呛入喉咙,他咳嗽个不停,眼泪飙出。陶眠冷笑,也不帮忙。来望自己平复呼吸,手指弹走笑出来的眼泪。看见难得露出郁闷神情的陶眠,憋笑,片刻才回他。“昨天傍晚只是做个预演,总得让你提前熟悉,免得我突然死了,大家都怪惊讶的。”“……”来望把吃到一半的苹果又放回嘴里,咬一大口,说起他今早算的一卦。“不过小陶,你还是别在我这里耽搁了。我今早给你卜卦,卦象不大妙。你还是尽快回桃花山坐镇,另外,近些日子别往山的东南方有水之地走……你那山是不是有这种地方?”“东南方……的确有一道山溪,名为桃花溪。”陶眠眉头微微蹙起。“噢,那地方邪性吗?”“倒不是说邪不邪的,只是……”只是他曾经在那溪水的中游捡到了木盆中的大弟子,又在下游捡到负重伤的六弟子而已。 溪水边道士平时说的鬼话可以当耳边风,但他卜卦一向灵验,陶眠不得不信。他们在栗子山辞别,陶眠照例带走来望给他准备的满满一兜栗子。他牵着马匹,走出几步,转身。青衣道士拄着木拐棍,站在山路的一侧,枯叶萧萧,落在他的左肩一叶。来望的腿脚不方便了。他自称某日清晨着急出恭,被门槛绊了一跤,自此走路便要一瘸一拐,拄个棍儿便利些。但二人心中皆清楚,这是他的身体逼近大限,自然出现的征兆罢了。陶眠心头一苦,扬声对着道士说——“来望,此去一别,不知尚能相逢几度。”来望的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缝隙,眼角的褶皱折成扇。“茶斟好,酒满杯。待到落花时节,你我自会重逢。”说着,他抬高右手,手腕轻扬,送陶眠离开。“小陶,快些回吧。”回到你的来处,那也终将是你的归处。陶眠最后深深望了道士一眼,一扯缰绳,牵着灵驹离开。灵驹日行千里,陶眠带着黑蛇,很快回到桃花山。那只被他命名为鹅的鹤已经在山中作威作福好些天。乍一见陶眠和黑蛇回来,不适应,还要把他们赶出去。……结果被陶眠和黑蛇联手架在树枝上,下面起了口锅,锅里咕嘟咕嘟冒热气,正煮着浓汤。陶眠用细长的桃枝戳了戳半死不活的白鹤,它身子一抖,眼泪差点甩下来。“山中无老虎,大鹅称霸王。鹅君,你越界了。”被陶眠一口一个“鹅”叫着的鹤,屈辱地认下这个荒谬的小名,两只耳朵充斥着“鹅鹅鹅”的声音。陶眠倒不想真的对这只傻白鹤如何,吓唬一番就作罢。他叫黑蛇把白鹤从树枝解下来,黑蛇蠕动着爬上木架,用锋利的牙齿咬断绳子,故意让鹤落进滚烫的热锅。万幸白鹤反应快,它拍打着翅膀,紧急从锅口逃生,缩在院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它紧张地盯着陶眠和黑蛇,一个歹人和一条歹蛇,发出嗬嗬声,很不满的模样。陶眠没理睬它,反正白鹤忘性大,一顿饭就能把脑子消化了。他和黑蛇商量着晚上吃什么,又开始规划今后的事。来望说,不许他去桃花溪,连靠近那里都不能。但陶眠院中的花花草草,还有他平时烧饭做菜,都仰仗着那条溪的水。“这不是要我渴死么……”陶眠躺在院中的摇椅上,右脚脚掌一踩地,摇椅借力,咯吱咯吱晃起来。他把原本搭在椅子的薄毯扯到自己身上,裹紧,悠悠地望着被晚霞染红的天。其他地方倒是也有山泉水,只是这桃花溪离得近,而且是唯一一条带着灵气的溪水。他喝什么无所谓,只是他院子里那些名贵娇气的花喝不惯。是真的会渴死。“嗯,那这样吧。我用的水,包括烧饭沐浴之类的,我自己寻处水源解决。剩下的,就麻烦黑蛇和白鹤,你们两个,每天早晚帮我提来一小桶便可。”
黑蛇当然没问题,吐吐蛇信子,应下。白鹤要别扭,要谈条件。直到陶眠微笑举起闪着白光的桃枝,它忙不迭答应了。“看来二位都自愿为陶某出力,我先谢过二位。”小陶仙人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自愿的蛇点了下脑袋,被迫自愿的鹤扇两下翅膀。此事就这么定了。陶眠怡然自得,仿佛回到了曾经只有他一个人在山中的日子。只是偶尔到山中扫墓时,望着眼前一座座无言的碑,方觉世事变迁,原来已经走过这么多曾经。“你们有没有转世呢,有没有到好人家去呢。”陶眠恰好扫到四堆的墓,他的额头贴在冰冷的墓碑上,和弟子们说话。“我每日都会为你们祈福,希望你们有来世,祝福你们来世过得潇洒快活。”一只小小的、青蓝色羽毛的鸟飞落在墓碑之上,陶眠身子向后,淡笑着与那灵美的小东西对视。“偶尔太想念了,会用一用通幽术。渴盼你们回应,又惧怕你们回应。”仙人伸出手掌,掌心朝上,那娇小的山雀被他身上散发的柔和温暖的气息吸引,轻盈一跃,落在他的掌中。“不管怎样,只要你们的灵魂能够安息,我便别无所求了。”这就是仙人唯一的愿望。陶眠将祭品一一摆放好,又把每一座墓碑周围的杂草清理过,才转身下山。下山的路上,下起了连绵的小雨。幸好今早看天边的云,他觉得不对劲,提前准备好伞。此时陶眠就免于被雨水打湿,油纸伞彭地撑开,将绵密的雨丝挡在外面。山路渐渐被洇湿,雨水混着泥尘,将石头台阶加深了一层颜色。陶眠加快脚步,赶回家中,晾在院子里的药材还要收一收,不知道黑蛇白鹤会不会帮忙提前收走。往常他回到院子里,这一蛇一鹤永远没个消停,打得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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