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我的来历,也不问我的遭遇?”白鱼声音淡淡。“前尘旧事,尽在吾心。客人,领释签即可。”夏之卿刚要问释签何在,他面前那只瓷瓶中的三支玉签忽而碎裂,里面藏有三个指甲大小的金箔,上面刻了字。珠玉碎。君恩开。远客来。这是三支玉签内藏着的字签。“这三件……何为好事、何为坏事,又何为难事?”夏之卿机敏问道。白鱼似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孰好孰坏孰难,由客人日后慢慢细品。”夏之卿最后拿走了三支释签,离开墨钓轩。离去之时,他在心中仍然对白鱼嗤之以鼻,以为他不过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只是骗术要比其他同行更高明些,才唬得住那些达官贵人。然而一个月之后,夏之卿带了厚礼登门,来到墨钓轩,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他虽然没有拿到今日的鱼尾签,但白鱼仍叫白术引他入轩,来到自己面前。“先生,”夏之卿再次跪坐在老地方时,心境已截然不同,“您为我卜的三卦,全部应验了!” 局外人,局中事白鱼静默不语,只等着夏之卿将这一月发生之事娓娓道来。“先生为我算的三支签,珠玉碎、君恩开、远客来,在这短短一个月内,全部发生了。我家府邸内有一支金镶玉蝴蝶簪,是公主生前喜爱之物。但这簪子被丫鬟拾掇时不小心打碎,应和了签中提到的‘珠玉碎’。我被闲置许久,终于再次受到重用,率兵出征,这算是‘君恩开’。至于‘远客来’……这些日子家中的确来了一家远亲,家父有意撮合我和那家的女儿……只是我服丧期未满,根本无暇思量此事。但那姑娘对我有意,两家关系又近,我着实不好表现得过于冷淡……”夏之卿把这个月发生的三件要事尽数讲给白鱼听。白鱼听后,只问了一句话。“客人,这三件……你觉得何为好事,何为坏事,又何为难事?”他把当初夏之卿问他的问题,重新抛给了他。“这……”夏之卿没想到这种明摆着的事,白鱼还要多问他一嘴,“这不是显而易见么?珠玉碎是坏事,君恩开是好事,远客来是难事。”白鱼淡淡地“嗯”一声,算作回应。他这淡漠的应答反而勾起了夏之卿的疑心。“难道先生另有所解?”白鱼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哗哗的流动声吸引了夏之卿的注意力。当。他把茶壶放回原地,一手握着玉杯,却并不喝下那杯中茶。“客人心中如何认为,那么事情便会如何发展。我只是个局外之人,左右不了局中事。”白鱼没有收夏之卿的贵重礼物,他说,他只有为人解梦时才会索要报酬。若是夏之卿今后仍需找他解梦,再来也不迟。第一次夏之卿迈出墨钓轩的大门时,心中尽是迷茫。第二次他离开这里,仍然对白鱼的话一知半解。不过他从同僚那里听说,白鱼先生的脾性一向古怪,倒也不用细究他的每句话都有什么深意,他或许只是随口一说。如今他一扫之前的晦气和压抑,喜事接二连三地登门,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连一贯疑心的毛病都有短暂缓解。待到夏之卿离去,陶眠出现在竹帘后面,手里一捧瓜子,咔哒咔哒嗑起来。“这夏之卿……咔……也没有多厉害么……咔咔……我以为他多少会想想这里面的猫腻……咔……没想到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这一页掀过去了。”陶眠把瓜子皮拢成一小堆,又接着嗑,还分给徒弟一半。元鹤拈起一颗,圆钝的指甲一压,瓜子皮顿时裂开一道缝隙。他把瓜子剥出来,却迟迟没有放入口中,大抵只是为了给陶眠个面子,免得他自己嗑得无聊。他这回把问题给师父。“那陶眠师父心下觉得……这三支签是怎么个次序呢?”“嗯?问我啊……”陶眠认真地琢磨,片刻放弃。“我随便猜吧,珠玉碎是好事,君恩开是难事,远客来是坏事。”元鹤没言语,陶眠抬头,发现对方眼中带笑。
“我天,不会真的让我蒙对了吧?我都是瞎猜的……”元鹤一件件为陶眠解释。“那支蝴蝶簪是皇帝赐给连襄的生辰礼物,夏之卿把连襄的遗物大多打包送走,唯独这金簪动不得。他一想起这金簪,就难免记起连襄。连襄是他噩梦的源头之一,他当然觉得心烦。恰好,收拾房间的丫鬟不小心弄坏了这支金簪,夏之卿把丫鬟杖毙,有理由将金簪处理掉,解决了他心头一患,这算好事。来投奔夏家的那位姑娘,的确对夏之卿有意。夏之卿也是贪恋对方的温柔和美貌,才迟迟未给姑娘安排住处。有传言还说这女子未来是要接夏府正妻之位的,我猜,这传言就是这位姑娘和她的父亲亲手放出来的。如今传言已被皇帝知晓,连襄曾经是最受宠的公主,皇帝听闻此事作何感想,可想而知。这便是坏事一桩。至于君恩开……此番派夏之卿出征,本就是皇帝试探他忠诚与否的一场戏。这夏之卿被皇帝晾了许多日,心中怨气增多,难免会有失言失态之时。到时候潜藏在他周围的探子就会向皇帝报告。说白了,这是一场考验,若是他展示绝对的忠诚,那自然顺利过关。若是他表现出一丝不满或怨愤,恐怕今后的路就难走了。”夏家功高震主,皇帝早就有削一削他们家气焰的打算,只是苦于找不到理由。先是连襄,之后是陈如故,两条人命都和夏之卿脱不了瓜葛,这正好给了皇帝打压夏家,让胡将军对其制衡的机会。“我要是夏之卿,”陶眠把最后两粒瓜子嗑掉,“我就不去领兵打仗了。我整天泡在酒池肉林里面,混吃等死,免得碍皇帝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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