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襄衣摆一展,跪在他面前,对他行了一礼。“仙人的恩德,顾襄此生无以为报。”陶眠垂着眼帘,千年前的那道身影,终究是和眼前之景重叠在一起。他的心底翻涌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仍是平静温和。“去吧,顾襄。只是要小心身边的人,贪念勿要过多。”“是,仙人,我会谨记在心。”顾襄最后一拜,起身,望着仙人欲言又止,什么都没有说,头也不回地离开。仙人望着他的背影,那句回应没有说出口。他给了顾襄最后的忠告,但他也知道,顾襄根本不会听从。造化如此。顾襄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程越,程越在这里等他很久了。“你没有回来和我们一起过生辰,他很难过。”“我……”顾襄心中有愧,但他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不可纠结于一时一事。“这是我不对,你代我向仙人……说一声抱歉。”“顾襄,”程越正视着眼前的少年,觉得他熟悉又陌生,“外面的那些浮华,真的值得你舍弃在桃花山的一切么?”程越如是问道,顾襄却觉得他不懂。“程越,我听许长老说了,你也是有资格继承宗门的,你却主动让贤。你不能理解我的做法,我也不能理解你的想法……我们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彼此共情。”他从程越的身边走过。擦肩时,他迟疑着,给对方留了一句。“若是你想回青渺宗,程越,宗门随时都会欢迎你。”程越望着远处的星穹。“你无需试探我,顾襄。既然你说了我们彼此不必共情,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桃花山留不住高飞的鸟。下山的路崎岖,你慢些走。” 不速之客下山之后的日子,走得要比山里快多了。顾襄被接回青渺宗后,很快就被诸多事务缠身。青渺宗百足之虫至死不僵,算是修真门派中存活得比较久,但如今也是名存实亡。门派落入下等,每次参加试剑大会都会被冷落,也经常被邻近的小门派欺负。顾襄想要重振宗门,但是被临近的门派欺压过几回,自家门内的弟子又不争气,他根本毫无办法。而这次,宗门的人之所以急着把他接回来,正是因为他们青渺宗和附近最大的门派望山宗关系不好,对方总要找他们的麻烦,这回甚至放话,甚至要占领他们的山头。顾襄从陶眠那里习得了青渺剑,他有这个底气带领门人打回去。然而现实远比他想象的残酷。他带领数十门人,迎战望山宗,大败。望山宗甚至连他们的真传都没有派出,只有十几个普通弟子,嬉闹着,把青渺宗打得落花流水。像一场单方面的玩笑。在这场玩笑中,顾襄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宗门。望山宗只给他们五日的机会。五日后,他们必须搬出这座山。门人惶惑不安,对新宗主也颇为不满。顾襄顶着巨大的压力,走投无路时,想起了桃花山。顾襄离开已经快一年,转眼又要到年关。陶眠往年都会提前很久就去下山买年货,这回带的是陶罐,只有程越一人守在山中。程越手中握着扫把,正在打扫庭院。新年要到了,桃花观里里外外要清扫一遍,扫去污秽,这也是他们每年年前必做的事。昨夜下了一场雪,程越挥着扫把,一下一下把雪扫到墙根。今天是个晴朗的冬日,暖阳一照,山中的麻雀就飞出来,跳到房檐上,叽叽喳喳叫得热闹欢快。顾襄风尘仆仆地来到院门口,看见的就是扫院子的程越。少年长得快,仅仅几个月不见,程越的个子就高了不少,气质也愈发稳重了。他听见门口杂乱的脚步,扫帚的声音停了一瞬,两只麻雀好奇地歪着脑袋望向来人。哗哗。程越背对着顾襄,仿佛他不存在,继续忙活手头的事。师父出门前他都答应好了,要把院子中落的雪打扫干净。顾襄也没有想到,短短数月,他就狼狈地跑回桃花山。临行时程越叮嘱他,下山的路难走。他那时热血上头,根本不把对方的劝告当回事。如今被现实狠狠鞭挞,吃到苦头了,顾襄也收敛了性子,变得深沉。“程越。”他先唤了对方的名字,因为他知道,如果不主动开口,程越绝对要把他当成空气,坐视不理。
程越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手上的事。作为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他也不想过多地刁难顾襄。他只是……觉得对方很没必要。“顾襄,当时走得那么决绝,就应该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你不能遇到困难,就想着回来找师父。”“我……”顾襄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当然知道承担,但是现在,青渺宗寡不敌众,整个宗门眼看着就要消失了!程越,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门派断送在我手里。”“师父是仙人,他不该过多地陷入这些红尘事中。顾襄,师父当年收留了一无所有的你,你执意下山,他也未曾向你索要什么。你了无牵挂地离去便好,为何还要把这些事带到山中?”“我也不想的!但我现在遇到麻烦,我想、我想请师父帮帮忙。当初师父不也是出山帮他的徒弟么?为什么我……”顾襄说到这里,发现程越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厉,他慢慢收声,别过了头。“总之等师父回来,我再与他说。到时候师父若是不答应,我……我再想别的办法。”陶眠不可能不答应。顾襄心里没底,但程越对陶眠太了解了。一旦顾襄开口,就算陶眠觉得为难,他也一定会伸出援手。程越深深地吸了一口冬日的寒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片刻,他对顾襄说——“我帮你。”“什么?”程越把扫帚放回原处,负手站在顾襄面前。“我可以帮你应付望山宗的人,但这事,你不要对陶眠师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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