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习惯了。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杜莫忘刷手机,白子渊喝剩下半杯茶,屋内万籁俱寂,唯余炊壶加热,间或咕噜翻滚的水声。看吧,如若不使些特殊手段,白子渊这辈子都不会朝她软和地说话。
【确认要对目标进行催眠吗?】【请选择时限。】【是否让对方保留催眠时的记忆?】【请选择保留方式:做梦/直接保留。】杜莫忘选择了梦境的方式。在梦里经历的一切,倘若只留下一两分,那也足够了,若是能和现实里冥冥契合,肯定是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的宿命感吧。她启动程序,白子渊却依旧如同方才的样子,一脸冷漠地坐在沙发上喝茶。app不管用了?她以后不用再被强迫着做那些事了?一阵狂喜之后是紧随而来的失落。时至今日,她真的不愿意做那些任务吗?不知道何时,这个app派送给她的强制任务,都正中下怀,给她那些隐秘的心思找到了可以完全推卸责任的借口。她尝到了甜头,又不用担负内心的谴责,已经离不开这个app了。这个app没有害她,是在帮她呀。可惜没法用了。白子渊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杜莫忘的声音。他放杯子的力气颇重,陶瓷杯子叩在托碟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是忽然在耳旁摇了一下青铜铃铛。杜莫忘打了个激灵,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头看白子渊。白子渊冷淡地开口:“怎么,不看你那珍贵的手机了?”他说话怎么怪腔怪调的?“哦。”杜莫忘收起手机,开始发呆。咬牙等了很久,杜莫忘仍然在神游天外,白子渊长叹一口气,率先低头:“这次是我的错,过来。”什么?白子渊朝她伸出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她示好,她心口像揣了只跳动的脱兔,面上还是淡然无表情的脸,握住了白子渊的手。杜莫忘牵着他的手绕到对面,挨着白子渊身侧坐下,他身上那抹青柚的酸涩清香格外好闻,怎么嗅也不会腻烦,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我和你发脾气,是因为你招呼都不打,跑到了后山去。后山偏僻,只有几个警卫员巡逻,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及时收到消息去救你?”白子渊的嗓音依旧清冷,尾音却格外柔和。宛若和煦春风里的濛濛细雨,虽稍带着点凉意,落在脸上却滋润舒适。白子渊说着话,拉过她的手,他的指腹因为常年伏案耕读生了薄薄的茧子,杜莫忘的手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柔荑,手心粗糙,和白子渊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完全是皮革磨砂石,谁也别嫌弃谁。但是这样粗糙的手感愈发显得熨贴,手握着手,糙皮下就是厚实的骨肉,指间摩擦时还会刮得发麻,像在挠痒。这样交握,紧紧的,手压着手,指头交缠着指头,彼此是存在的,毫无虚假,给人一种真实的满足感,仿佛是饿了许久吃上一顿扎实的美餐,用热腾腾的软米饭和土豆炖肉填饱肚子,简单又幸福。杜莫忘想起自己冲出楼房的时候撞到了人,那个人是白子渊?她当时冲力迅猛,自己的肩膀现在都隐隐作痛,白子渊看起来书生气太重,弱不经风的,该不会留下瘀痕了吧?“怎么?你……”白子渊喉头滚动了几下,他假意挣扎,半推半就,被杜莫忘按住扒衣裳。藏青色的长衫领口列着斜向的玄黑盘扣,被女生不熟练的手法捏成乱糟糟的一团,如同被风雨蹂躏的花骨朵,他的衣裳被撕扯乱了整洁,却很享受这种粗暴,坐姿稍稍变化,侧向杜莫忘,更方便她的动作。杜莫忘终于解开了全部的扣子,白子渊里面只有件棉麻衬衫的打底,布料半透明,隐约可见内里大理石般无血色的苍白肌肤,淡青色的血管如同花叶的根茎和枝蔓,顺着颈窝一路舒卷蜿蜒,在下颔处消失,却在雪白面容上突兀出一双鲜红色的薄唇,如同枝桠上成熟的甘美蛇果。他肩膀上的确有淡淡的青痕,他是瘢痕体质,这点淤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化开。杜莫忘心疼地蹙眉,想起在孤儿院里老师给那些顽皮的小孩化淤消肿,要用熟鸡蛋在淤青上按压滚动,一晚上就能恢复如初。“有没有煮熟的鸡蛋,我给你滚一下,蛮快就能好。”“要鸡蛋做什么?”白子渊问。杜莫忘凑在他肩膀处近距离观察,听到他在耳畔响起的声音,抬起脑袋,正对上他那对凌人艳绝的凤眼。他不知道何时摘下了金丝眼镜,眼眸微眯,上挑的眼角更显飞扬,似濯洗春水沾染艳红碎花的锋利弯刀,眼角的朱砂泪痣在灯火的映照下灼灼灿烂,娇艳若红霞,让他本通透而淡漠的冰雪面容添了几分妩媚。他离她的脸几近了,鼻尖几乎相撞,眼眸对视,唇齿间呼出的热气交融,那抹柚子的淡香更加浓郁,闻久了,带着他的体温,从一开始的安神清心,变得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活血化淤……”杜莫忘迷醉在哥哥深沉的漆黑眼眸里,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似乎有漩涡,将她的思绪全部吸卷进去。“化淤干什么?”他稍稍偏过头,高挺的鼻梁避开杜莫忘的鼻尖,嘴唇若即若离,唇上似乎依旧有了触碰的错觉,能隐隐能感受到他鲜红唇瓣上微凉的气息。“我喜欢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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