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维抱拳还礼,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情绪:“吴大人过誉了,”顿时让吴不好觉得这马屁拍得没什么意思,“另外……在下复姓木易,并非木大人。”吴不好:“……”闹剧落下帷幕。这场闹剧里,最惨的是高嘉,医师说他摔伤了脊椎,虽然骨头没折没裂,也得静养。而且,那吊睛白虎咬着他的官靴拽他,牙齿穿透靴子,割进皮肉里,他左脚脚踝几乎被扯烂了。只不过当时,精神过于紧张,刺激淡化了痛感。劫后余生,高大人直接歇菜,起不来床了。纪满月一行回到驿馆。在厉怜看来,师父除了时不常撅他、爱扯他后脖领子,就再也没什么缺点了,更没什么架子,挺亲和的。但他也得守着徒弟的本分好好伺候。刚才环境混乱不觉着,这会儿厉怜接过满月脱下的衣裳,闻见一股酒气,他回手把衣服搭好,倒来一杯温茶递过去:“师父稍坐,我去煮些醒酒汤。”满月笑着摆手,让吴不好、木易维等人去歇着,接过厉怜递上来的茶,慢慢喝了,吩咐厉怜道:“帮我拿一身轻便的衣裳。”厉怜应道:“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沐浴吗?水也是好的。”纪满月走到屏风后,开始换衣裳,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作者有话说:※朱元璋野史,刘宝瑞大师的相声 当局者迷这事儿, 最闹心的是那媒婆痣的程铮。程老爷钱花了,台搭了,却鸡飞狗跳, 把高嘉的命折腾没了半条, 还让纪满月这个新上任的高官看了热闹。马屁拍在马腿上, 他心烦极了。这个节骨眼上, 再没心思理陶潇,着人把他洗吧干净, 随便找个下人房间,关起来了。陶潇死里逃生,惊魂未定。他待入贱籍, 不想落得被官卖的下场,就只得在官卖之前, 尽可能的活动,谋求转还。然而,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从典故、话本里体会什么是人走茶凉。那些曾经从父亲那里得过实惠关照、与父亲称兄道弟、面子给得比街市还宽的官商富贾,一转脸就好像不认识他了, 如今他想得明白极了,那所谓的面子, 是给在位的郡守大人的, 非是给他父亲陶悠远的。陶潇一度心灰意冷。后来, 收到程铮的回信,说愿意接他前来府里时,他又感念,人间还是有些不以钱权作为根基的情谊的。万没想到, 这人要拿他取乐, 送他入虎口。好在, 闹了一出,命暂时保住了。陶潇这二十来年虽然过得膏粱,但他并不傻。能虎口脱险,八成与纪满月有关,他几乎当场就猜到了。陶潇躺在硬板床上,盖着又薄又硬的被子,那被子冒着股霉湿气。
以后是死是活,日子要怎么过……要不趁现在逃走吧。可要是逃了,他一辈子都要过得偷偷摸摸,没有翻身的一天。那也比不知什么时候就丧了命强!想到这,陶潇起身。门被从外面锁上了。他把桌子推到高窗下,垫脚爬上去,推开窗子。左右看没人守门,便奋起力气往外爬。陶潇瘦,但再瘦也是个男人。骨节宽阔。那个小天窗,能容他的头出去,却卡住了他的肩膀。陶潇心里暗骂:不是说只要脑袋能过去,身子就能过去吗!骑虎难下,他费劲巴拉的往外钻,好在夜已经深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陶潇只得自顾自的在高窗口努力往外生长,满脸通红。天儿已经五月中了,即便是夜,这么折腾,他也已经满头大汗。“陶公子啊……”头顶突然有人说话,把陶潇吓了一大跳,激灵一下。那人松散着声线,继续懒洋洋的道:“这是……睡不着,赏月么?”陶潇拧着脖子回身——其实不看,他也听得出来人是谁,可他还是看了。纪满月,长身而立,站在房檐上,抱怀看着他。那公子倚着月光,淡银色勾勒出他肩平腰收,如月下兰玉。陶潇突然就自卑起来,从前他被满月的气质吸引,但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贵贱之分。而今,他倾尽力气,转身仰头,才能看见对方,一时让他觉得这般情形,就如二人的身位。云泥之别。对方依旧清雅如山颠雪、云边月。自己却已经变得这般尴尬可笑。满月蹲下,和陶潇离得近些,低声道:“拉你出来?”陶潇想想,决定识时务,眨了眨眼睛,沉声道:“有劳……大人。”满月笑着,一手担在房檐上,脚踩住窗沿边,向陶潇伸另一只手。陶潇刚抓住他,便听他道:“吸气。”而后陶潇被他以一个拔萝卜似的垂直的角度,从那小气窗里拉出来,二人一跃落进院子里。院中站定,纪满月笑着看他:“公子是想离开吗?”陶潇被抓现行,苦笑道:“不想死而已。”纪满月道:“令尊的事情,你或许恨我。”他说话慢悠悠的,手里的菩提红珠子绕在指尖。陶潇垂下眸子,神色很暗淡:“官场上的事情,只要不是冤枉,就无所谓恨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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