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好半天没反应。司慎言不催他,坐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的看他。一副要与他僵持到地老天荒的样子。这二人一个看天,一个看人,这会儿要有旁人进来看见,定要认为这二人有病。可能满月终于被司慎言看得不自在了,含含混混的答道:“我一时不知身在何方,身边的事情虚实难断,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只有刚才你抱我……才让我觉得真实,但其实……”他僵硬的扯出点笑意,“也都是假的。”司慎言在满月含混的表达中精准的领会了关键,心道:我不是假的。他正色道:“你把药吃了,内伤压一压,我跟你说点要紧的事,否则我不敢说。”可这在满月看来,只是对方哄他喝药的把戏。他非但没动,还把眼睛合上了。“归顺朝廷时,你还欠我一个许诺呢——你给我起来喝药。”当时为救张日尧,确有其事。本是好意,但司慎言不明就里,多少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纪满月呼吸一滞,道:“我卑鄙无耻,言而无信。”说完继续挺尸。司慎言实在没什么办法了,索性决心快刀乱麻,拉着满月起身,强行将他抱在怀里,扣着他的手少阴心经,冲了一道真气护住心脉,道:“这游戏是你们的心血,不能就这么毁了,你要回去是不是啊,纪总?” 一见钟情满月愣了, 侧目看司慎言。那句话在他脑海里打了个旋,每个字都重新盘了一遍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了——他并不是没怀疑过司慎言的身份, 初时觉得不深究也罢, 后来逐渐把情意埋在对方身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变成了潘多拉的魔盒。满月越发不敢触碰。生怕真相翻开的那一刹那, 知道自己的真心附着在一个不存在的人身上。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里,他的大半坚强是强撑出来的。他要将那些可能动摇自己心思的变数通通隔绝开, 这条不知终点在何方的路才能走得下去。让人发疯的永远不会是熬,而是熬得看不到尽头。直至今日,盒盖子被司慎言自己掀了, 满月心思猛的一震,紧接着便是内伤被悸乱难安的心绪滋养, 掀起巨浪。那一口岔气,好像是幽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沉睡已久的妖怪, 被猛然惊醒。它怒火难平,将寒彻骨缝的冷水掀得支离破碎。满月心里的点滴清明, 在潭水的离乱中沉浮不定。司慎言几乎压制不住那股狂躁的岔气,又不敢猛冲。只得凝神, 走钢索一样将满月心脉护住。纪满月脑子的糟乱里, 尚存着一丝理智。
他刚才已经咳血了, 胸口骤来的剧烈刺痛几度要夺去他的神志。但也就是这磨人心性的内伤,让满月心底腾起一股执拗的血性——就算张日尧真的死了,事情也不能就这样结束。这么多年的心血,岂能被几句道听途说搅得骨碎离散?内伤, 到底有完没完!正这么想, 一口淤血压制不住地往上涌, 满月凝神提起一股至纯的真气,借着司慎言绵长的内息,猛地冲上四下乱窜的岔气。胸中的憋闷瞬间被点燃了,气息两相对冲,一口血涌到嗓子眼。满月暗骂:没完没了,省省吧。这口血居然又被他半压半咽回去了。他合上眼睛深沉的吐息几次,再睁眼神色里的委顿一扫而空。反倒是司慎言,差点被他内息里崛起的清凛吓死。“药。”满月摊开手。司慎言和他离得很近,闻见他身上那股非常熟悉的淡香里混着一丝血腥味。幸而看他眼神坚定中正,就跟得了圣旨似的,将伤药倒出一粒递过去。满月接过扔进嘴里,吃糖豆一样嚼两下咽了。司慎言知道这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先休息了。便在床头垫个枕头,让他倚得舒服些,看似拉着他的手,其实搭扶着脉搏,缓缓将事发至今的点滴,摘重点与他说了。二人来言去语,总结出几个关键所在:第一,害对方程序员殒命的人,也在游戏里,但尚不知道是谁;第二,这游戏里极有可能还有自己人;第三,江湖三件秘宝中,隐藏了一个现实位置的坐标,现实凶案的关键八成被藏在那;第四,单片机确实在司慎言手上,最初司慎言利用单片机装作系统和满月说过几次话,但时机总是找不准,后来就再没怎么用过了。司慎言从怀中摸出单片机,交在满月手上。纪满月见那确实是一片解码板。“还有……”司慎言沉吟道,“我当初,对你……我以为游戏结束你就能回现实去,”他忍不住搂上满月的腰,隔着衣服去摸曾经被自己刺中的地方,“事与愿违,我以为是bug了,但看过陈庭的留书……嘶,你脸上这片红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满月皱着眉,隐约能领会司慎言的思路,又不大捋得清:“人设大多不是我做的,穿进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他们还给我脸上编排了这么一块东西。”司慎言随即笑了:想也是啊,若是他自己设定的,又怎么会日日嫌弃得用妆粉遮了去。满月又想起什么,问道:“你现实里也姓司?我听他们叫你檀队,一直以为你姓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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