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玄笑?了一声,风轻云淡地说道:“随你。”更换完衣妆后,沈希便离开了明光殿,已经答应让她和?亲人相见,总不好再拦着。再加上他有惊喜要给她,还是让她自己去听吧。沈希仍是以平王世子?妃的身份露面的,冯氏亦不知道他们已经和?离,她温柔地握住沈希的手,笑?着说道:“小希,你的气色好多了。”平王妃跟冯氏是亲姐妹,闻言她也笑?着拉过沈希。“可不是吗?”平王妃和?蔼地说道,“之前初入夏的时候,小希瘦了许多,近来才总算好起来。”虽然沈希知道如今的亲密已经全是伪饰。但?平王妃揽住她的肩头时,沈希的心中还是有些酸涩。平王妃曾经待她那样好,可现下她和?平王府却已经是再无瓜葛了。端午的宫宴是大宴,便是叙旧也没法叙太久,依礼命妇们还是要先?参拜太后,往常这?事没什么心意,可在昨天诸位贵女们先?行?进宫后,气氛就再也不同了。被选中的人家?满脸喜色,走路的时候都比旁人要更加有气势。有些原本势在必得却落选的人家?,笑?容就没有那般真挚了,眼中含嗔带怨,遮掩都遮掩不住。毕竟谁人都知道,新帝萧渡玄还未有子?嗣。谁若是有幸能生下皇长子?,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谁要是能够当上皇后,那更是顷刻间踏入万人之上的境地。眼前的景致热闹,沈希却只觉得她像是在看一场盛大的闹剧。她好像是其中的主角,又好像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临近宴席开始前,萧渡玄再度将沈希叫了过去,见她脸上没有明显的喜色,他迟疑地问道:“你没有见到你父亲吗?”沈希也有些困惑,萧渡玄问这?个做什么?她轻声说道:“还没有,陛下。”萧渡玄轻咳了一声,说道:“财赋新政的事,我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交给你父亲来办。”他抚了抚沈希的长发,轻声说道:“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最迟今年冬天,我会让他重新当上宰执。”萧渡玄的神情和?柔,甚至带着疼宠与纵容。但?沈希没有流露出他意想中的惊喜,只是轻声说道:“嗯,多谢您,陛下。”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她纵是习惯性地敛着。萧渡玄没有多想,他微笑?了一下,说道:“还有花树之下, 那位叔叔的面容温和,几乎就像是沈希理想中父亲的模样。但她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萧渡玄的这个安排。沈希垂下眸子, 她轻声?说道:“多谢您的恩典。”她的语气乖柔顺从, 但却?一点要向前走的意思也没有。萧渡玄静默地望向沈希, 片刻后他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可沈希仍是没有动。她漂亮的眼睛低低地垂着, 无数碎光敛于睫下, 但连眉骨都蕴着昭然的倔强。她不?满意,也不?想妥协, 哪怕他已经将事做到这个份上。“那是你叔叔, 沈希。”萧渡玄的声?音低而冷,“他千里迢迢来到上京,你都不?愿同他打个招呼吗?”他的话语冠冕堂皇。萧渡玄无疑是十分克制的,哪怕被沈希在人前忤逆到这种程度, 他的容色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可侍从们已经皆跪在了地上。
开阔宽敞的露台里,气氛瞬时?就变得阴沉,穿堂的风都仿佛停滞下来。沈希抬起眼眸, 她的声?音带着过分的冷静:“您搞错了,陛下。”“我只有一位嫡亲的叔叔, ”她轻声?说道, “他叫沈霜天, 死于嘉应二十五年的正月。”这是当初横亘在他们之间?最深的隔阂,也是为数不?多萧渡玄再也不?想提起的人。但他没有想到, 沈希会?在现今将这笔旧账给再度翻出来。在他打算将她送上后位的时?候, 在他打算向她彻底妥协的时?候。满腔的柔软心绪全都化作?云烟。萧渡玄眸色晦暗,眼底一丝光亮也没有, 就像是中央洄流的冰冷渊水。他居高临下地看向沈希,低声?说道:“你一定要这么不?懂事吗?”萧渡玄做了太?多年的上位者,独断专行,不?容忤逆,哪怕是在床笫间?的私语,依然带着浓重的压迫感。更何况他这时?候明显是不?怿的。强势的威压像是骤然倾覆下来的黑云,死死地压在沈希的头顶。但是这一次,她不?能再退了。纵然沈庆臣有千般不?好、万般惹人嫌恶的地方,却?也是她的父亲。剥夺了她的身份,就类似于剥夺了她在这世上最后的立足之处,将沈希这个人的存在给彻底抹杀掉。从此?她不?再是端庄矜持的沈家女郎,只会?是一个柔弱无依的金丝雀,那远比做禁脔要可怕得多。她不?愿接受、也不?能接受那样的命运。沈希将手从萧渡玄的掌中抽出,她低低地向他福了福身:“臣女先退下了。”说完,她便真的退了下去。萧渡玄长身玉立,并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但他玄色的眼底里已连丝毫的微光都寻不?见,只余下了冰冷的一片晦暗。桌案上还摆着一盅乳酪,那是沈希平日最爱吃的小食,也是萧渡玄怕她胃疼,特意令人备下的。然而她都没有看到,更遑论是用下了。从萧渡玄那里离开后许久,沈希回到休息的宫室里,她没有立刻去见旁人,而是先用冷水洗了洗脸,沁过冷水以后,连原本纷乱的心绪都清晰了许多。其?实这一切并没有她想象得那般难。萧渡玄虽然依旧掌控着生杀予夺的权柄,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了。十五岁的沈希遇到事情会?慌乱、可怕,因为她没有任何底牌,并在萧渡玄的刻意引导下对外间?的世界知之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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