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方便出示一下病历吗?”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眉目温和,是很没有攻击性,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长相。然而林知然对陌生人有着天然的警惕和戒备,从不愿多说,尤其是生病之后。尽管这种场面已经经历过无数遍了,他仍旧不能做到毫无波澜的对医生讲述病情。他始终不想承认自己变成了一个神经病,所以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和医生问了好,说:“我是来开药的。”把写有药名的纸条推过去时他又想到从前这个动作是由孟昭来做的,不管是前几年关系好还是后面的形同陌路,孟昭从来没有缺席。孤军奋战的感觉让林知然觉得难过,他又和医生重复说我只开药就可以了。医生没有再追问下去,应了声好后就开始写药方,他写的很慢,期间还偶尔会和他说几句话,随口问一些很平常的小问题。像是今天降温,多穿点比较好。三餐要按时吃。楼下有家粥铺不错,待会儿可以去,但不要加太多辣椒,那个很辣。待会儿还有出行计划吗?有认识新的朋友吗?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林知然木着脸不搭话,被问多了难免有点不自在:“还没写好吗,医生。”“好了。”医生把药方递过来,笑着问,“你好像很赶时间?”林知然点头,说有点急事。这医生很奇怪,说的话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不愿意多想,可缴费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件怪事。银行卡中的余额多了六十万,是上个月和这个月分别收到了一个陌生账户的转账。可是这张卡是新办的,他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直觉告诉林知然,事情是孟昭干的。他的秘密只瞒不过这一个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离开青城已经五十三天了。后天就是元旦,他将在与孟昭的长久离别中独自度过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一月一日,林知然不清楚自己还能过几次,他又感到难过,也有些控制不住心里愈演愈烈的思念。他很想见孟昭一面。可是不能。因为孟昭已经不是他的了,他不能再去耽误对方。是的,林知然明白他们走到这地步大部分原因在自己,是自己在无休止的消耗孟昭,消耗彼此的感情。是自己在拖累、耽误孟昭。如今孟昭终于累了,不仅把他摆脱掉,还有了新的男友。
他理应接受这一切。林知然重重的摩擦着银行卡,心想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做不到坦然的面对爱人的抛弃,他仍会伤心,会怨。林知然终究不是什么圣人。所以他憎恨孟昭,一如深爱孟昭。他不爱吃笋尖,但每次到超市都会买两袋,因为孟昭喜欢。林知然记不得家里有多少袋了,他愣了好久才在杨欣越来越疑惑的目光中摇摇头,说,“给邻居带的。”“哈哈哈。”杨欣一乐,“你们关系挺好嘛,每次来都带,是男生女生?”“男生。”“是哪个哦,叫什么名字?下次他来姐姐也给打折。”随口胡说的,哪里有什么名字,林知然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随后付了款拎着袋子往家里走。外面的温度好像升高了些,但仍是冷的,猛的从温暖的超市中出来,林知然冻得打了个哆嗦,他吸吸鼻子,用另一只手重新裹紧了新围巾。新围巾布料也不差,比上一个要更加蓬松柔软,贴着皮肤的感觉很舒服,但是林知然总觉得没有旧的暖和。走到半路的时候风停了,有雪花从天上落下来,开始是薄薄的小片,刚碰到人就化了,后来变大了,成了不小心被撕破的鹅毛枕头,转眼就能把人的头顶,肩膀染成白色,就连地上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雪白。不,还有一盏盏昏黄的灯。身边也有路过的结伴友人,情侣,主宠匆匆走过。原来茫茫天地间,万类各有亲。林知然攥紧手中的袋子,低下头也加快了脚步。走到楼下拍雪的时候,他动作忽然顿了顿,感觉不远处有人在看着这里,于是抬头看过去时就在雪花的缝隙中见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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