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戎向秦夫人送了昨天我们一起去买的……头面,惹得秦夫人语笑颜开。看他们一帮人其乐融融,我便耐心了些,安安静静地等着宴席结束。整个宴席我倒没吃也没喝,秦老爷可能觉得这样不礼貌,一直对我没有好脸色。不过我乐得没人理我,随便想些什么也没人管。昭戎多少喝了几杯酒,后来一直盯着我看,我假装没注意。其实我知不知道没什么要紧,他肯定又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我平静地感受着他的目光,一时间听不清楚宴席上的人声和乐声,模模糊糊。笙歌渐落,夜灯如昨日一般,他接过了婢女手里的灯,回头朝我招手。我近两日的神游忽然有了落脚地,心绪骤然平稳安定下来。他等着我走过去,就像我等着哪一天神明降落,眼底的眷恋像极了山间的鸟,始终在我身边盘旋。我先前一直看不明白的不太一样的情绪,现下正燃着火,如此分明。我不敢走过去。“长玉?”他眼神清明了许多。我回过神看着他,并没有回应。他沉默了片刻,转身朝我走过来。我平静地退了一小步。因为我好像,真的不明白。他停下了脚步,低头笑了笑,道:“果然,我还是怕你知道。”我没有说话。他眼底流动的光彩混乱了一瞬间,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伸手,试图捕捉我的情绪,“那,你牵着我,行吗?”我安静地站在那里想,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是,我觉得我得想。昭戎仿佛意料之中得不到答案,很耐心地伸着手。我看着那只修长的手以一种极优雅的姿态在我面前邀请,忽觉他可能是有意要吸引我,他知道我稀罕那双手,所以料定我不会拒绝。我还是沉默着握住了他的手,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回应。他知道我喜欢他长得好看,也知道我喜欢他优雅高贵的姿态。他似乎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我所有的想法,我不得不怀疑他近来许多的亲密行为都是有预谋的,一点一点,让我习惯他的靠近。虽然最后我确实习惯了。我抬眼去看他,陆昭戎在昏暗的灯火下眉目似画,唇畔的笑容如绽如盛,看得出来他很开心,悄然收拢了我放在他手心里的手,紧紧攥着。我垂下目光,平淡地浅笑了一下。陆昭戎是个,很擅长利用自身优势的人。从我认识他的那天起,进退有度,知礼识趣,温柔体贴,细致入微。
不担心我不明白,不担心我明白,不打算讲得清晰明了,不断试探我的心思,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他应该都会有一套应对的方法。我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总要有那么一天,他会像今天这样握住我的手,而我还会无比期待。那么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看着黑乎乎的地面,他在我旁边浅笑安然,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话,温和而宁静。从他身上丝丝缕缕缠绕过来的酒气迷醉醺人,我沉默地听着,却什么也没听。像这样的一个人,想要什么会得不到呢。想要什么,都会毫无意外地在掌控之中,这样聪明的一个人。我想了想,也许人间多的是这样的人,总有一天我会和宴席上的陆昭戎一样,见怪不怪。或者……我永远不会见怪不怪。我侧头看向他在夜色里明媚的笑容,道,或者,他开心就好。 福泽深厚舒服的生活总是溜得很快,抓不住留不得,翻过十月初就是十月十五。下元节距秦满去信锦城刚好半个月,昭戎说,这天要去祈福除厄,正好跟着秦府去灵验的地方拜一拜。说是海上不远处有座小岛,岛上有一座天官府,十里长街铺红绸,就是那路又长又陡也年年有人前赴后继,我听了就觉得很有兴致。我站在甲板上吹海风,船脚推开水浪的声音沉闷悦耳,不过片刻便转了一个大弯,然后就瞧见了海岛上飘飞的红幡。暗流下涌动过一群小生命,纯粹而干净。海面上成群的大船小船大帆小帆,对歌声叫喊声此起彼伏。嘈杂热闹之中忽然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长玉?”声音里带着紧张和掩饰,我不回头就知道是陆昭戎。自打我遂了昭戎的心意,生活里就仿佛充满了陆昭戎这个人。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