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还吻在耳畔的人呼吸忽然一滞,身上的重量骤然一沉,陆昭戎轻轻推了推他,却无人反应。他坐着愣了一会儿,把人轻轻靠在另一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痕迹,沉默着慢吞吞整理好衣服,然后凑近了于长玉看,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痕,低头在长玉额头抵了抵。想来……于长玉听到的并非神的声音。对于于长玉身上发生的一切,如今他都不会太过纠葛。虽然他时常会心灰意冷,也得不到太多回应,经常会做好对方随时离开的准备,但是他很珍惜。也许随着时间的延长,他会在感情上越来越清醒,但他还是会喜欢,这是无论如何清醒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若他来,便备着他喜欢的去等,陆昭戎握着于长玉的手,安静地低头看着他,若他要走,他便自己走,他不会送。毕竟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很珍贵,就像父亲总是关着母亲,但其实母亲幸不幸福,她都舍不得离开。也许是陆衡血脉里流给他的执着,他向来拿得起,却从不知放不放得下。陆昭戎侧头盯着于长玉的睡颜看。长玉常说他好看,兴许只是被山下的那一瞬间惊动到了,往后这么久,大概看到的都是那个时候。他又笑了一下,所以担心什么呢,没有人可以赶到他脚步前面,除非那个人也去过天虞山。-------------------- 乱花渐欲迷人眼下车的时候还是客栈后门,陆昭戎抱着昏睡的于长玉下来,方一站定,便觉四面八方的视线汇聚过来,于是反应迅速地侧了侧身,将于长玉挡在怀里。黎红木尽力平稳地走过来,问:“公子怎么了?”“我需要告诉你吗?”陆昭戎瞥了一眼她的腿,冷冽地扫向她的眼睛,然后侧头看穆青,“尾巴清理干净,给她买瓶伤药。”也是他不将这女人放在眼里,才总是叫她横生枝节。说到底不过跳梁小丑,但总归叫人不痛快,他也生不出好脸色。言罢他也不想与其同行,直抱着人大步离去。陆昭戎在两个房屋间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去于长玉的屋子。他趴在床头安静地给自己擦药,擦完药又撑着脑袋看他。光线缓慢移动,从床尾静悄悄转换到屏风上,投下一片阴影,给于长玉的神秘更添了一层晦暗不明。陆昭戎正凝视着他出神,穆青忽然从窗子里跳出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回禀道:“公子。”他尚未完全转过思绪,便皱了皱眉,下意识问:“受伤了?”穆青好似愣了一下,回道:“不曾。”陆昭戎沉默了一下,“去清洗一遍。”“……是。”
穆青很快回来,带着皂角的味道。陆昭戎抿了抿嘴唇,“问你一件事。”穆青又愣了一下,抱拳道:“公子请讲。”他撑着头往床沿靠了靠,抬眸看向他,“如果有人……”陆昭戎略有迟疑,于是沉默了片刻。穆青安静地等着。“罢了。”他垂下视线,“情况如何?”“回禀公子。”穆青往床上看了一眼,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是淳于家的人。留了活口,已经派人跟去了,无人受伤。”陆昭戎倒没那么紧张,“盯着就是,莫让人抓到把柄。”穆青再次愣了一下,似乎想不出他们能有什么把柄,想了好一阵才瞧见陆昭戎盯着于长玉出神的神态,不由有些无言。许久,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于长玉醒的时候,陆昭戎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纤长的睫羽层层拨开其下流淌着的神秘气息,然后变得空荡和漠然……他记得,第一眼瞧见于长玉的时候,是一个神秘地、带着温情的柔和少年。那时他眼里带着好奇,唇边噙着笑,对天虞山上的人态度都很淡漠,唯独对他言笑晏晏,眼神里流转过的深情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叫他心慌。如今怎么算也是如愿以偿,陆昭戎一动不动地望着于长玉,可好像,没那么多话可以听于长玉说了。他变得越来越内敛,只有提起天虞山,或者挑逗他的时候,才会像一个尚且跳脱的少年。长玉仿佛在醒神,看到他的时候才在眼底浮现些许迷茫,然后动了动手指,“我们……这是在哪里?”陆昭戎还是没有动,神色上却笑了笑,说:“小仙人果然贵人多忘事,方在马车上,可是好一番对我上下其手,竟不知已然回了客栈。”于长玉似乎被噎了一下,继而反驳道:“我明明停下了。”陆昭戎沉默了一瞬,他果然不记得。于是他撑着脑袋笑了一阵,然后懒洋洋地趴在床沿勾他的头发,“长玉,我问你一个问题。”于长玉凑近了些,眸色认真,“问。”他想了想,说:“如果一个人一直在一个地方不肯离开,可能是为了什么?”长玉似乎愣了一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段时间,声音不自觉有些轻缓,“被关起来了?”他仔细观察于长玉的神色,又试探着往前凑了凑,低声问:“如果……没有人看管他呢?也没有被加上镣铐,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就像藏起来了一样,也没有动静。”于长玉眉宇间划过一道阴霾,仿佛有些不耐烦,但后面又显得有些茫然,怔怔地望着他,“我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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