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在水面撩动了一片细小的波纹,绕过缠乱的长发,轻盈地放在我腰上。我又一次听到了轻轻敲击的心跳声。伴随着不算喧嚣的破水而出之声,昭戎另一只手攀着我的肩膀,贴着我的身体慢慢往上站,身体触碰感令人胆怯——直到他和我等高地站着。水雾氤氲着眼眸,模糊间只觉他在我唇边呼吸,几乎追着我在亲吻。我退无可退,靠在水池边沿上任他情迷意乱,却半点不敢似往常一般回应。“长玉?”他伏在我脖颈边,仿佛抓挠心底,“嗯?”我克制了许久才出声,抓着他的手指吻了吻,“昭戎,你很累了。”他好像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沉默了许久反倒低低笑出声音来,呼吸声不稳,“那……我们等几天?”……我收住他的腰反换了位置,随着水声朝他伸出手去……陆昭戎呼吸声陡然急促,我仔细看着他眼尾。他眼尾会微有张动,然后缓慢落下,眼睫会一直轻微眨动,手会抓住我的胳膊,然后会细微地用力,优雅的肩颈会垂下去,脊背抵住池水边沿,会弓起身子,誊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慢慢地,脸上便会染上一层绯红——他不会发出声音,除了错乱的呼吸。我压下使坏的心情,垂下视线不去看他,只听着呼吸声抬手扶他的肩膀,安静地等待手里的温度发生变化。等他呼吸声骤然轻缓,我抬手环住他肩背,以防止他放松之下磕在池水边沿上,再受些伤。陆昭戎便伏在我怀里喘息,黏腻的呼吸砸在我肩窝里。我平静地注视着池外的地面,尽力不去想更多的事情。然后等他沉寂下来,安静地靠着我时才撑着他舒了口气,洗了手,落了落水里的污渍,再一下一下往他头发上撩着水。他靠着我醒了会儿神,然后把头发都拨给我,自己合着眼泡水。我没忍住往他身上泼了泼,趁他看不见报复性地瞪了一眼,拿着皂荚在他头发上一通揉搓。陆昭戎笑着皱了下眉,歪着脑袋以免被扯到头发的模样,不痛不痒地配合着“嘶”了一声。我瞥了他一眼,手上到底放轻了些。“明早估摸着睡不到自然醒。”他闭着眼睛往我身上蹭,“劳上神陪我受累了。”还蹭?我不耐烦地推了他两下,“坐好。”陆昭戎不胜其烦地顺着我的力道拉开安全距离,“这两日我便光顾着查粮账了,大体能估算近几年南术的粮产,往后若再发洪涝,也容易及时调运。”我“嗯”了一声,将头发浸在水里,他侧了侧身子方便我帮他清洗,眼睛还是闭着,大概是眼睛累得厉害,“你待不住便同穆青红木他们出去走走,别再闷出毛病来。”
我垂着视线看他的头发,撩着水细细地洗,随口回道:“不了。我没事还是想看看你。”“……”他睁开眼,有一会儿没再出声。我笑了一下,继续揉着手里的头发。没几下陆昭戎把头发从我手里拔出来,自己歪着脑袋洗,眼眸低垂,“别玩了,快洗了去睡。”我寻思他原本是打算带我出去,但可能中间有什么心境上的变化,然后把解决事情和带我出去调换了一下顺序,觉得现在解决事情比带我出去要更有价值一点。我想了想,首先昭戎这个人,但凡有计划都是有另外的目的,他说过我们至少要春汛以后才走,所以两件事本来应该都有大量的时间。昭戎此前大多在忙,他想和我独处,而不是在马车上才常常待在一块,现在他又觉得独处这件事不急了,就是说……他对我放心了?还是放弃了?……我沉默地洗着自己的头发,默默压下不断分析以致不断躁动的心情,目光随着水面上浮动的梅花残片游移,试图控制住两种情况的假设结果,转移注意力。昭戎很快洗完,上去换了一身里衣,一边擦头发,一边靠在旁边看着我,眼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背过身,视线胡乱在水里扫了一遍,先前那片梅花早不知是哪一片了。背上轻轻痒痒的视线扫去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一时间我居然生出些,类似恼羞成怒的心情——还看?……所幸陆昭戎还是把头发给擦完了,我盯着水下沉默了一会儿,手往下伸了伸。然后又缩回来。但是……我叹了口气,匆匆结束了无人看管的自我疏解。-------------------- 千里清风践神明其实陆昭戎睡不大安稳,本是沾上床便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却一直等着于长玉悄摸着上来往里爬。到小神仙确实爬进去了,他又开始纠纠缠缠地做梦——一会儿梦见客栈门口群情激奋、血溅三尺,正巧被清早出来醒神的小神仙撞见,一会儿梦见西陵家的兵马直逼城下,他带着小神仙无路可退,一会儿又梦见南术发了大水,半数村镇无一生还……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醒时还顺着梦里在想,怎么如今软玉在怀,心绪反倒比从前更杂乱了些?陆昭戎转头看了看未明的天色,到底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床榻上翻下去,又转身替于长玉捏好被角,匆匆穿了衣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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