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穆青也很长时间没见了,在上楼的台阶上慢吞吞聊着天,也没有很着急,偶尔能听到城楼上隐约传来的说话声,我静下来听了一耳朵。“……挺有能耐。”不轻不重一句评价,声音清脆亮丽,透着一股熟悉感。随后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我微皱了下眉,虽然无甚褒贬,但这话怎么听着也不太客气,来者不善。不过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致我一时记不起来,只能快步往上走。——城外悬空处站着一个光脚的姑娘,带着白色的面纱。我静静地望着她,身上威压控制不住地溢散开。那姑娘明亮的眼睛忽然一抬,视线随着精致簪发的细微晃动而转移,眼里明媚地笑起来……她歪了下脑袋,风轻轻吹动她的面纱,“来了?”我止住脚步。是于铃儿。……我没料到她会来,所以一时无话。风屏障之下她属于同级别危险人物,不允放行,所以只能来叫我。威压之下风大了些,于铃儿也便顺手扯了面纱,抓着那快纱布朝我挥了挥手,笑道:“玉哥儿!”我沉默地凝望着她,慢慢走过去,“你方在说谁?”于铃儿的笑容缓缓收敛,神情里忽然划过一道我一直看不明白的情绪,声音淡了下去,“你居然出来了?”我安静地走到陆昭戎身边,重复道:“你方在说谁?”于铃儿垂下眸子,半晌没有反应。……许久,她语气生硬道:“不敢。”陆昭戎安静地看了于铃一阵,从她身上散发出的不甘心浓烈到几乎扑面而来。他不敢看于长玉的反应,因为一定是淡漠的。他一定不明白于铃晦暗的神情是什么意思。陆昭戎垂下视线沉默。那是一种挫败。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于长玉招人招物,仿佛天地都是围着于长玉在转的,总让他觉得……于长玉不属于他。任何东西在于长玉面前都是渺小的,当于长玉头也不回地、扑向那团雷电的时候,他便明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于长玉的信念。而在此之前,他以为他对他已经足够了解了。一个看似薄情,实则对什么都通透的神。他站在人世外,拥有过尽千帆的飘忽感。陆昭戎压了压心底的不适感,转眸温和地望着他,“不是说我的,你先放她进来。”
于长玉感情是很纯粹的,一切行为都源于选择,比如从于长玉决定接纳这段感情的那一刻,就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喜欢上他。很浪漫不是吗?-------------------- 凤之所趋,与子异域陆昭戎到城楼上以后,于铃就瞧见他,头一眼还挺有他乡遇故知之感,颇为亲切地朝他摆手,“漂亮小哥儿,还记得我吗?”实话说,陆昭戎不记得。但是顶着蒋凤吟的视线他不好太下人面子,只好保持沉默。于铃便一步晃到他面前,隔着风屏障细细观察他。香甜的花香便飘飞缠绵来,心旷神怡。陆昭戎瞬间就想到了于长玉。“我怎么觉着……你又变漂亮了?”那姑娘身上哗啦啦一声响,不知道什么地方带了一串铃铛,忽然便勾起了他的记忆。大概是于铃带着面纱,或者装束不像天虞山上的时候,所以他没有立马认出来。那也……难怪于长玉今日里对他多了些许不同寻常的眷恋。“景湛。”陆昭戎下意识躲开视线,以防眼睛里藏不住情绪而显得轻浮,“去叫长玉过来。”于铃站得高,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他,仿佛看见令人心情愉悦的景致,笑意满满,“知道我来干嘛吗?”陆昭戎不敢回视,这姑娘明目张胆的样子比之于长玉不遑多让。毕竟……与长玉初识时也没有收到如此直率的目光。想来他们天虞山都一个德行。他从前对相貌上的事一直不太看重,现如今居然也会因为旁人夸一句而沾沾自喜,倒也挺叫人……蒋凤吟安静地观察了这么一会儿,开口问他:“认识?”陆昭戎无奈地笑了笑,点头,“是天虞山的人。”蒋凤吟瞧着于铃看了一会儿,忽地一笑,侧身恭请,“姑娘请进。”于铃愣了一下,反倒礼貌地退后了一步,铃铛声一阵轻响,却不似天虞山那会儿一眼就能找见,“我等玉哥儿来。”陆昭戎皱了下眉,转眸询问似的看向蒋凤吟。蒋辛同陆昭华是一个年纪,是当年血雨腥风过来为数不多留下的少年人。当初取字便意在不甘被周自鸣压一头,要了“凤吟”二字,许是怜惜,这么些年对他多多少少帮衬过几回。陆昭戎回忆起锦城那次,他将于长玉接到小院里第二天,蒋凤吟便登门,也不管书房内还有旁人,开口便不等他问:“听闻你领了个‘神仙’回来?”也便算是点醒了他,道不论于长玉是个什么身份,总归是他出海“寻仙”寻回来的结果,躲不得。兴许秦满才是对的。陆昭戎受过他恩惠,也不好出言冷落,只能保持沉默。蒋凤吟便笑着近前,“我帮你如何?”陆昭戎疑虑更甚,神情平静地将话挡回去:“蒋兄难得登门,且先容我招待一番再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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