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和他比起来,我没有任何优越点。“长玉。”他靠在我肩膀上蹭我的脖颈,语气慵懒随意,“你好像长高了。”我低眸看了看他的头顶,想起初遇他时隐约比他矮半个头的距离,轻轻应了一句:“嗯,现在比你高一些。”陆昭戎下意识后仰了一下,愣愣地站直了身体,伸手比了比,“好像是?怎么?为什么?”我垂头整理着被他扒乱的衣裳,气息虚浮地靠在窗槅上,温声接话:“没有很多,你不喜欢,我可以变回去。”“不不不。”他语气里好似染上了几分急切,“这样很好。我是说,你这个长高,是自己想长就长的吗?”我沉默了一瞬,手中动作停了停,很快抬起眼,轻声道:“不是。”他好像很惊奇,拉着我上下看,笑道:“从前一直待在一起,没有注意到你在慢慢长高,这么看着忽然想起来,南术的时候你好像就跟我一般高了,你……你们神仙长高都是靠睡觉的吗?”我垂眸笑了笑,一时遮掩心绪,信口回应说:“睡觉确实可以长高。”他愣了愣,似乎被我的理论唬到了,难得迷茫起来,“所以,你总是昏睡不是在养病,是在长个子?”我跟着怔了一下,反应了片刻没忍住笑出来,好笑道:“你在胡想些什么?”陆昭戎噎了一下,眉眼间多了几分控诉。我伸手揽了揽他,觉得他身上凉凉的,便抱在怀里,解释说:“世有法相与真身,天虞的生长源于悟道,我只能回返,因为我经历过,但不能随性生长。”他便皱着眉认真思考,然后抬头看我,问:“所以天虞是修佛法?还是道法?”我罕见被问住了,沉默半晌,一一否认:“皆非。佛法讲缘起性空,道法讲天人合一,你了解的话会发现所有缘法都是基于对世间的看法,方才超脱于世,可……天虞不在万万世,却在万万世,你能明白吗?”陆昭戎安静了一阵,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与他对视了许久,有些无言。他仰起头在我唇边轻啄了一下,低声道:“长玉,我想知道。”我对上他灼灼的视线,叹了口气,说:“世中之法,需先历世方能出世,或者先出世再历世深修。但都逃不过处世二字。天虞是孤山,不在世中,但是它确确实实在天地之中,只是若世间少了它,与世间多了它没有任何区别,这样说,你能明白吗?”旁侧窗扇处照进来的光在陆昭戎身上打了一层莹莹的晕影,他的眼睛在此刻变得透亮似琉璃,眼中光华流转在我身上,显出几分不安定的情绪。我浑身都随着他这份不安定绷紧了些。他小心地环抱住我,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下山?”……我不知道。于桐说,天下山五经,海内外八经,大荒四经,人神兽神无数,日月升落之地数不胜数,唯有天虞,无可触之。
原因便是,天虞像独立的一方小世界。纵使它被纳入群山群海,纵使世间因果纵横,但天虞总在方外。想要销毁天虞的痕迹太容易了。只要我们不下山,哪怕我和于铃大肆宣扬天神之论,留下各种神兽在世上出没,也能轻而易举被世人归为大荒之类。正因如此,从前那一回下山我才肆无忌惮,随心随性。但我已然历世,神魂封锁,却在见到他的那一瞬神魂动荡,与年少时的自己三番叮嘱,不肯弃之而去。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对待他。才能全了那一刹结出的兰因。他眼中氤氲出雾气,在光晕里剔透破碎,近在咫尺的眉眼里渐渐染上笑,似是在撒娇,低声同我询问:“上神,你究竟多少岁了?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我怔怔地看着他眼里似有似无的水光,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见我不答,眼中笑意盈盈地重新贴上来抵按住我,低声威胁道:“上神要是不说,今日在茶楼里就办了你,外面可都是盯着的人,到时候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我近乎疯狂地封住了他的唇。他眼底浮动着愈来愈强的攻击性,带着一种近乎将我拆解入腹的狂野。“关上窗。”他嗓音低哑地提醒我,“上神真是不讲究。”我哑然,挥手封住了空窗。分明是他自己脸面薄,生怕别人看见。“你如今这般柔弱,还敢挑动我,真是有恃无恐。”他说。我没有回应,任他在我身上各种动作,神思迷离。他一点也不怕我了,鲜活了许多。像只捕猎的野兽。我靠在窗槅上看流转的光线,被陆昭戎又咬又亲的动静勾出些情动,轻轻提醒道:“别太过火了,这是茶楼上。”他抵靠着我低低笑出声,伸手来扯我的衣服,说:“不过火。”我叹了口气,强撑着伸手抓了一下虚空,转到卧房里,任他去了。我靠在床柜上怔了一会,看见透彻的阳光钻进屋打在地上,浑身一松,困顿地闭了闭眼。“上神。”他凑近我耳朵,似乎克制什么,“您这是真打算……让我来?”我神思混乱地听着他的话,本不想反驳,却在他迟迟没有动作的寂静里恍然了悟一瞬,揽过他滚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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