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地点头,情绪绷得很紧。他大概看我神情专注,于是又说:“本来我想着这样也行,但是现在不是很多人都开始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吗,你又说让他们都知道,我就想着,到时候不伦不类的,挺不好。”“所以长玉。”他唇角弯起来,眉目如画般温雅,眼中闪烁着期待,“我们可以办一场婚礼。”……婚礼。我心中蓦然一痛,半晌说不出话来。他笑着说:“不用担心周自鸣的事,离开锦城以前你就去找过他了,他不会不给这个面子的。到时候整个陈郕都知道,你是我的。”我愣愣地,眼前浮现出他描绘的场面。“沈舟山早看我纠缠你不顺眼了,到时候让他看看,什么叫佳偶天成!还有周自鸣,膈应他令人心中舒畅——”……那一定,算是陈郕内最为令人艳羡的旷古之恋。我……“不行。”极低极轻的一声拒绝。昭戎声音戛然而止,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似乎非常不能理解。我仓促避开他的目光,低垂着头不敢抬起,轻声说:“我想,但是不可以。”“……为什么?”他声音也下意识放轻了。我低垂着的眼睫一直不听话地颤着,连带着将我的声音也带得颤抖,我只能极力压低来维持镇定,小声说:“会有因果的,不可以。”——陆昭戎呼吸声乱了一瞬。“为什么不能有因果?”他问。我嗫嚅半晌,声音更小地确认道:“你不是,打算取代周鄂吗?”“……”周围霎时寂静,虫鸣声清晰。“你怎么知道的?”陆昭戎声音平静下来,“是陆景湛说的吗?”我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否认:“不是。”“所以呢?”他问,“为什么不能?”我心中慌乱了一阵,谨慎开口:“解释明白很长。”他安静了一阵。我迅速而仔细地组织着语言,以防再言语伤害到他。缓和了一会,我慢慢开口:“你……要先知道因果是怎么算的,然后——”
他打断我:“你能抬头看着我吗?”我僵了一下,心中恐慌着抬头,不安地看着他。陆昭戎神情平静到有些冷,我能从他眼底看到隐约的戒备,似乎在警惕着我与他的敌对立场,或者时刻准备着我给出什么伤人的理由,浑身紧绷。我心中一疼,割裂感侵袭而来。他眼眸动了动,要求道:“能简短说吗?”我咽下喉间腥甜,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目光紧锁住他,道:“昭戎,二选一,我不是逼你,你听我给你慢慢讲——”“我选了一会如何?”他再次打断我,“你会帮周鄂吗?”我愣愣地看他。半晌,我言语尽量凝练地阐述道:“于铃和其他的都留给你,我回锦城,因为——”“那我选二呢?”他依旧很平静,“如果周鄂要杀我,你会怎么做?”我愣住了,轻声说:“和我成婚,我带你回山。”——陆昭戎手臂僵硬着拽回了自己的胳膊,轻轻伸手推开于长玉再次伸过来的手,站在原地目光沉痛地看着他。于长玉便忽如一阵风般轻飘飘地,被他不痛不痒的一个动作推得倒退一步,脸色一变,顿时血色全无。陆昭戎看着他脆弱的样子闭了闭眼,压制住想上前搀扶的冲动,背过身去不看他。等了许久,他也没有听到半句所谓很长的解释,目光黯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努力掩盖过心底深深的挫败和颓然,抬脚往外走。身后在这时忽然传来沉闷的响动,像重物坠落,重重撞在地上,“砰!”地一声——陆昭戎僵了一下,脚步顿住。他闭着眼缓了缓,压下一切情绪回过头。——于长玉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旁边一小片夜色中略显暗沉的血迹。陆昭戎瞳孔骤缩,无法控制地上前走了一步,试探道:“长玉?”于长玉毫无动静。陆昭戎恐慌了一瞬,下意识脚步凌乱地追过去,慢慢跪伏在地上,手指颤抖着轻晃了他一下,失声道:“……于长玉?”于长玉依旧安静地躺着,没有半句回应。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静悄悄地,什么也没有,于是忍不住又推了他一下,颤声道:“长玉?你别吓我。”四周异常寂静。于长玉脸上毫无血色,在清凉的夏季夜色里甚至白得有些晃眼,树丛里的蝉虫鸣叫在寂静里穿耳,原本繁星点缀的清朗天色蓦然间风云变幻——明亮的月光骤然变暗,抬头看,深蓝的天色变得阴沉,似乎有云团层层堆叠,聚在一起观察他们。于长玉手臂安静地垂着,浑身破碎的样子叫他惶然间想起南术时,于长玉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与那时的重伤斗法不同,于长玉此时没有半分挣扎的迹象,就像是沧桑过尽后仓促认命的灰白,稍不留意就要衰败下去。便如一片孤零零的落叶,单薄脆弱。陆昭戎颤抖着手拭去他唇边的血痕,匆匆抱起他就往屋里冲,“来人!去请大夫,去请大夫!”
第一版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