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轻轻袭过,零落一夜的枯叶以翩飞之态掠过地面,轻盈飘逸。我抬眼看了看昏暗的天空,昨夜里的那点不安稍稍落下去了些。看着院里安静无声,陆陆续续开始做事的小童和婢女,我感叹一声,道,沈舟山起的也真早啊。“为什么不去你大哥那里看一看?”我拖在他后面问。昭戎拽着我往前提了提,回说:“刚才在父亲那里见过了。”“……哦。”我追上他两步,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回事。昭戎拽着我换了个方向,剑气唰地一下掠过去,将旁边的地面刮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我困顿的精神清醒了不少。打眼看过去,瞧见沈桑挽着剑花收势回锋,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我,“……”沈桑也甚是尴尬,清了清嗓子,讪讪开口:“找、找我哥吗?”昭戎淡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早”,便拉着我往里走。我挣了两下,推辞说:“你去吧。我和……沈桑在外面,等你。”昭戎脚步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依言松开了我的手。目送着他穿过院门,我吐了口气,跟着飘飞的落叶走了会神,心情说不上是雀跃还是惆怅。……又要分开了呢。——“长玉?”沈桑从我身后探过头来。我愣了一下,回过神看去。“真的是你啊?”她从我旁边跳出来,有些惊奇,“昨天见你差点没认出来,你变化好大。”我顿了一下,淡笑了笑,接道:“是吗。”沈桑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锦城,那时候你没有这么高,好像长开了一样。”她围着我转了一圈,仿佛仔细打量,也不知想了些什么,颇为感叹地点了点头,评价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长玉哥哥这通身的气派……昨天回去跟陆云回吵架了吧?”“……”我被这个话音拐得僵了一下,故作镇定地转了个身,顺着这个话头问:“昨天……小鱼有没有吓到你?”沈桑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比划道:“小鱼?那——么大个,是鱼?”我默了默,“……不。是书房里,的人。”“啊……”她了然了一瞬,有些惊异,“那是你的人啊——我倒是对那只大猫更有印象。”我抿了抿唇,有些不知如何回复。沈桑哈哈笑我,改换了话题说:“那个大猫是你的坐骑吗?叫什么名字?昨天它冲进来真的是好凶,把我吓一跳。”“不是。”我看了看她,“我没有坐骑。它是山上的……动物。抱歉,吓到你了。”
“没关系没关系!”她语无伦次地摆手,“我只是好久不见你,特别高兴——那个药圃弄好了,可惜在锦城,这一遭过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那个,黎红木她——”我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安慰说:“我知道。她应该不会拿药圃泄愤,我和昭戎……现在很好。药圃的事,辛苦你了。”沈桑松了口气,先是轻松地笑了一下,紧接着又转了转手里的剑,略有犹豫,指着院中空地,试探说:“我……不陪你了,再练会儿?”我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给她腾出了场地。——剑光扫过一阵凌厉的乱风,激起尘叶飞扬。我站在安全僻静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她,恍惚一阵剑风掠过,我觉得,沈桑似乎清减了不少。……好像,她也开始,专注于更忙碌的事情了。落叶一阵飘荡,我繁多杂乱的心绪沉寂下去,开始莫名地忐忑。--------------------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我想,尘世里的人就是这样。经历过短暂的欢乐,变得张扬而无暇,再去经历悲伤,感受困顿与挣扎——然后窘迫,失去,痛苦,于是老去。于铃一路跟着沈府,他们抵达琴川的时间也仍然很晚,一定是一路的追击,让他们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所以沈桑现在不是很愿意跟我叙下去,她更想花时间去提升自己,用以解决眼下的困境,和今后的危机。我能理解。像高霖一样,她也还走在成长的路上。没有谁能一直慢悠悠地,一边观赏路边的风景,一边徒步走向成熟和沧桑。也许,昭戎也是这样。……变化。我低垂下目光,将忐忑和沉寂的心藏起来。我明白,不是他的问题,是我太敏感了。如果……我是不变的,但他一直往前走。我们会变得焦躁,会动荡,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会转折的不只有事件,还有人。就像人间的春夏秋冬,落了叶,也会刮不一样的风。也许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不一样。他会更急切,少些温柔。他可能会驱策我,就像昨天一样,使我慢慢跑起来,然后跟上他的脚步。我想,我一直看着他做各种各样的准备,岿然不动,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其实是错误的。这叫驻足。他希望的一定不是这样。我该做一些……和他不一样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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