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手上还带着点血腥味儿,凑近那孩子时,对方毫不意外地皱了皱眉。
但他没躲。
“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答。
明雨晨用指腹摩挲那条小疤,软软的,会因为他的动作泛红。
他起了点坏心思:“怎么办,我要走了。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们这辈子可就错过咯。”
“所以……”
“回深。”明雨晨手下一颤,那孩子往后躲了下,“好痒。”
“好,回深。”他举起那把伞,遮在回深头顶。
夏末暑气熏人,他觉得自己一定是中暑了,才会整个人凑过去。
像是不经意,又像是很刻意,吻了吻那条与自己相似的疤痕。
柔软又焯烫,是独属于夏的情意。
明雨晨谨慎周密16年,临了,因为一个吻,将一个孩子带回了家。
这太不像他。
明雨晨安慰自己,是看这孩子可怜,短暂收留。
毕竟他还是个人,还剩点善心。
但对方却不买账,甚至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架势。
“你的名字是?明雨……晨?”
他摆摆手:“你认错了。”
“哦。”
回深闭了嘴,自顾自在屋子里转一圈,扭过头来又喊他。
“明雨晨!”
“……”
他不理,但小家伙居然开始使唤他:
“明雨晨,我饿了。”
“饿了自己回家找爸妈。”
回深从桌子上跳下来,给地板踩个泥巴印:
“我没有爸妈,我现在能跟着的,就只有你。”
“……”
“我饿了。”
得,这是带了个事儿精回来。
明雨晨那点所剩无几的善心消磨殆尽,他蹲下身来,摩挲着回深脖子上那道青色的血管。
小孩子的皮肤细嫩,血管隐在底下,像是大雪覆盖下的一条青溪。
真是很有生命力。
但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如何让这条青溪枯涸。
12岁的孩子脖颈细长,轻轻扼住气管,就足够让人难受半天。
他手上开始使劲,指尖突突直跳,给那块摁出个小坑。
回深的眼睛很好看,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独有的清澈。
里面映着明雨晨的笑脸。
“爸爸妈妈不在了吗?没关系,很快会相见的。”
回深的眼睫颤了颤,很小声地问:“真的吗?”
他的手顿了顿,力度不减:“也许吧,谁知道呢?”
那双好看的眼睛闭上了,连同明雨晨的影子也消失:“假的,他们不喜欢我。你要让我和他们见面吗?明雨晨,你也讨厌我。”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语气坚定。
你就是讨厌我。
你就是讨厌我。
被指名道姓的人松开手,盯着那块淤青:“我们连对方名字都不记得呢,谈什么讨不讨厌啊。”
“那你为什么亲我?”
十几岁的孩子懂得很多,他们知道,一个拥抱,一个牵手,也许还能理解为友谊,理解为善意。
但一个吻,没有那么简单。
可他们之间有一个吻。
明雨晨后悔得想扇死刚刚那个脑袋空白的自己。
“我是淋了雨,头脑发热,你……”
回深走到他跟前,招手让他蹲下来。
他鬼使神差地照做,于是,脸颊一热。
“……”
明雨晨逃似地跑进厨房,晚餐是一碗清水面,回深的那碗底下,有一个煎得不算好看的蛋。
回深飘零无依6年,终于,因为一个吻,有了栖身之地。
**
回深有两样宝贵的东西:一个小本子和一枝快断墨的笔。
他在本上写:
“大家的生活像是一阵风,自由又喧嚣;
而我的生活如同一场雨,悄然压抑,却能迎来明媚。”
他写完,悄悄把本子塞在枕头底下。
旁边,是睡得香甜的明雨晨。
**
回深18岁那天,依旧下了雨。
他早早赶完了兼职,拎着一兜菜肉在街上狂奔。
他没打伞,因为那样会耽误自己的速度;
他很急切,因为明雨晨说过会早点回家。
白炽灯闪了两下,昏昏撒下一层亮。
不久,亮光底下雾气腾腾。
回深的手艺精进不少,已经从当年那个只会追在明雨晨背后要一碗鸡蛋面的小孩,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明雨晨没有好学历,只能做些杂活,两个人的日子过得紧巴巴,但他从来没想着松手。
有一回生日,明雨晨喝了一罐啤酒,啤酒度数不高,但他还是一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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